· 第二节 琼楼生花
视线依旧很模糊，缓缓睁开眼睛，透过什么东西穿过来的熹微光线，少女缓缓起身，她不仅的去触碰脸上缠满的布带，还有这阵阵的刺痛都在提醒着她并没有死……
“醒了吗?”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听声音分辨的出这个男人就在不远处。
少女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透过布带勉强能看到一个高高的轮廓，他很自然的走了过来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身上和脸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下手的人还真是狠心，不过虽然伤口很深，但只要我调配好这药就能完全治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男人的语气很真诚，少女有些疑惑，才要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你的声音，因为先前救你命的家伙见你已经毒发了，就喂你吃了另一种毒药来克制发作的毒性，而这种毒药的药效猛烈伤到了你的喉咙，要治好大概需要一段时日了，不过我会都治好的。”男人温和的说。
少女见他似乎是走到了床边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她试图去摸床角，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她的住所，没有她随时藏匿在床角的利刃。
男人意识到她的举动，把手上的药碗放在了桌子上，缓缓伸手去扶床上的少女下床。
少女感觉到这双大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她，像是生怕她受伤一般，她才放松了警惕从床上下来，一身不合身的长衫拖在地上，并不是女子的衣物，男人扶着她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我现在给要给你换药，顺便调整一下绷带的位置，让你能看见也能进食，不过触碰伤口的时候可能会疼痛，你要忍着点儿。”男人的语气依旧温和。
少女微微点头。
换过药后，少女看到了桌子上的纸笔，抬起头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子。
高高的身材一身朴素的白色布衣，温暖的笑容挂在俊秀的脸上，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给人以温和的感觉。
“我姓梅名迁，如你所见是个郎中。不过青龙会的人下手还真是越来越狠毒。”
梅迁说话之间收拾好了换下来的绷带，少女不仅蹙眉，想起之前的经历，她有几分迟疑的看着不远处的梅迁。
梅迁留意到少女的眼神，微笑着说“你这种眼神，应该是想问我是不是从你中的毒判断出你是被青龙会所害的。”
少女点了点头。
“正如你所料，你中的毒是近几年青龙会常用的剧毒之一，加上残酷的手段和近些年青龙会的做派也相符，所以我猜是青龙会下的手。对了，你会写字吗?”梅迁温和的态度让少女放下了戒备，她点头示意，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毛笔，等着梅迁说话。
梅迁看到她认真的样子却有几分尴尬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要问的……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拿着笔，看着桌子上的纸，不知道如何下笔。名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是什么样的身份，在她的记忆中，有的只有生母憎恶的眼神和扭曲的脸。
梅迁看着她没陷入沉思的样子，小心的说“那……平日里亲人和朋友怎么称呼你……”
少女的神色依旧，拿着笔的手始终不见落在纸上，气氛一时间凝结一般。
“她只有一个江湖绰号，赤衣鬼。”另一个沉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少女抬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样貌极为俊美，狭长的双眼中似乎隐藏了很多难以描述的东西，少女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与温和的梅迁不同，他的神色冷漠，虽然是难得一见的俊美，却给人一种沉寂之感。
梅迁见他出现才说“你什么时候动作这么慢了，让你去找一味药材而已，居然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他进了屋子，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梅迁说“在杭州听到了些传闻，耽搁了几个时辰。”
梅迁接过东西，才对着桌前的少女说“救你回来的人就是他，那天大半夜他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女过来找我，我还以为是这家伙又惹了什么事。”
少女留意着这个俊美非凡的冷峻男人，不仅想起那晚的状况。她在纸上写了‘多谢’两个字。
男人看着纸上有些扭曲的字体，并不在意的说“不过是给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多一次机会罢了。”他的语气淡然，说完走出了屋子，少女看着他离开，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梅迁拿着药材，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台子前制药，看到少女盯着窗外笑着说“他向来如此，你不是他救过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必在意。”
少女低下头，看着被墨水染透的宣纸，一时之间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一直以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杀人，只因为生母离开她时的一句话，那时只有十三岁的她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赤衣鬼’，一直到三天前她生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没有休止的杀死与她发生关系的男人。
原本以为这样生活会一直到她死为止，但真的面对死亡时，她的心中却生出了绝对不想死去的念头。她虽然没有死，却已经对生的概念十分模糊，为什么而生，要怎么生存，少女却十分迷茫……
“在想什么?”
梅迁见少女想的入神问。
少女看了看他，随即在纸上继续写‘你们为什么救人?’
梅迁一怔，他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神，人放松了下来说“琼宇在寻找一个答案，而我在继承养父的技艺之外也想能帮到更多的人。”
少女微微歪头，梅迁笑着说“差点忘记了，刚才那个人名为寒琼宇。”说着梅迁端起药碗接着说“你的药制好了，但是康复的过程可能很长，你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你的答案。”
说完梅迁离开了屋子，少女仔细看了看整间屋子。
这是间河畔的竹屋，设施虽然简易却都很齐备，窗外可以看见蜿蜒的河流，周围也很幽静，这种静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从小到大，少女竟然从没有留意过这个对她来说血雨腥风的江湖会有这样的风景，会有这样的幽静。
寒琼宇，这个俊美至极的男人，他的眼中有着说不清楚的东西，一个答案会是什么?他看起来沉寂的外表下似乎藏匿着另一个人，这个人会在听到杀人不眨的魔头呼救时出手相救，不问理由，不求回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五日后，少女已经熟悉了竹屋周围的环境，不论是后院的药材地，还是侧院的花园，河边垂钓的位置，甚至于栅栏的根数。
她的功力渐渐恢复，只是脸上依旧缠满绷带，也无法发出声音。她坐在河边看着柳枝垂在河水中引起的波纹看的入神，远远的却传来对话的声音……
“你还是要接这个任务?这个人并不容易杀，我怕你此去一去不返。”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困扰。
“我意已决，此处是江南，你身为万里杀的探子不宜在此现身，尽速离去吧。”这低沉的声音和这种淡薄的语气，一听遍分辨的出是寒琼宇。
“可是……”
“不必多言。”女人才要分说，寒琼宇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
“我知道了，那你万事小心。”
接着只听见树叶微动的声音，少女知道是女人离开了，同时她也听见寒琼宇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直到看到他在树林中走来，他的长发随意在身后打了个节，额边的碎发随着微风在他狭长的双眼旁微微浮动，青衣长袂，衬在翠绿的树林之间仿佛一副画中的景色。
寒琼宇看见树旁的少女并没有意外，语气依旧淡漠的说
“此处风大，你的伤势还未复原，回去吧。”
少女思索之下跟着他回到了竹屋，这个时辰梅迁都会外出采药，所以竹屋很安静，寒琼宇留意到桌子上陈旧的花瓶中插着的白色花朵说
“这是琼花。”
少女看了看花朵，留意到寒琼宇有几分黯然的神色。
“这花梅迁是不会采的，想必是你采回来的吧。此时见到琼花，看来真是天意如此。”虽然他的语气依旧淡漠，却有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他的话让少女不明其意，似乎这看似白玉的花朵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
寒琼宇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少女说“这里的衣服想必会合身些。”
少女接过包袱，坐到了桌旁，拿起笔写道‘你要杀什么人?’
寒琼宇看到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看了看少女认真的眼神说
“一个你杀不了的人。我救你回来，是因为你求生的意念，不是要你为我做什么。”
少女继续在纸上写‘你死了梅迁会伤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身在江湖的意义，即便我死了，梅迁也有他要做的事，何况我未必会死。”寒琼宇的语气淡漠，似乎看透了生死一般。
这不仅让少女回忆起之前的她，活着仿佛行尸一般，那时的她觉得生或死没什么区别。可寒琼宇并不像是轻言生死的人，是什么让他这么执着，少女不懂，眼前的男人如琼花一般俊美，却也如琼花一般美的如此孤寂……
深夜，东平郡王府的城墙上，黑色的影子隐匿在屋顶旁，整个王府守卫森严，黑影轻功卓绝，穿过几座庭院，一看遍是对王府的环境甚为熟悉。
他来到了东侧的厢房，看着一间房间窗上映出的人影微微低下了身子，小心的握住腰间的剑柄……
此时一道寒光划过黑影的视线，却见另一个黑衣人已经轻声躲进了厢房旁，出手就无声息的杀掉了门口的守卫，动作利落，不留丝毫痕迹，黑衣人躲在窗下并没有发难，而是看向屋顶黑影的方向，似乎是在示意他及时动手。
只见黑衣人起身一枚暗器打入了屋内，厢房中瞬间黑了下来。
屋顶的黑影眉头微蹙，却没有继续等下去，而是施展轻功窜入了厢房，只听见厢房中兵器相接的叮叮声越来越密集，此刻却听见厢房中传来一声闷哼。
像是什么人被人暗算了一般，黑影一把手擒住了房中人
“说，当年是什么人把婴儿从皇宫里偷出来?”黑影低声问。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被擒的人吃力的说着“啊……”被擒的人顿时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暗器打中了要害，断了气……
黑影略微蹙眉却没有多考虑，而是拉起不远处的另一个黑衣人，一个健步离开了房间。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杭州城，在郊外的无人地方，高个子的黑衣人脱下黑色的面纱说“你这么做随时会再陷入之前的境地，你知道吗?”
男人俊美的面容，狭长的双眼，低沉的声音，正是寒琼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