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白”封刀客栈[1]

在开封城外第一次看到封刀客栈在风中吱呀作响的牌匾时，陆小寒就觉得奇怪。

解剑封刀，解谁的剑，封谁的刀？客栈起这样的店名，岂非寻常人不敢住，江湖人不愿来？

究竟是何许人也，才敢起这样的名字，砸自家的招牌？

因此陆小寒十分不愿意踏进这客栈。

他不愿意进，自然是有他的理由。陆小寒去年刚到廿四岁，七年前一人独闯徐海万马堂余孽地盘，一把洛羽剑白光过处，无人见其影踪，却都掉了脑袋，自此在江湖上有了名头。更有人说这太白弟子的剑，没有剑鞘，竟有几分当年路小佳的影子，此番莫非又是一场复仇大戏？

只有陆小寒自己才知道，他不愿意踏足封刀客栈，乃是因为里面坐着一个人。

一间客栈的客堂里坐着人，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这般古怪的客栈里，最里边的一张方桌旁竟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端起一只手似在品茶，则是再稀奇不过的事情。

然而陆小寒并不怕，只是暗自戒备，他的手一直扶在剑柄上，这不啻于一剂定心丸。背对自己的人穿着灰白道袍，身形比普通人要长上一截，体型也壮上几分，气息绵长而均匀，一看便是内家心法已修炼到家。黝黑的双剑剑匣竖在桌边，陆小寒一眼辨认出那是名剑“知北”，而使这一对法剑的道长，便是真武年轻弟子中的翘楚——谢倚清。

陆小寒忍不住微笑。

他极少笑。通常，陆小寒那孤傲的神气化作一张笑脸的时候，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在江湖上闯荡了好些年，陆小寒如今已是廿五。如若上天要让他再多杀一个人，他知道该怎么让对方在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就吃上自己绵绵不尽的一招飞燕逐月。

腰中挂着没有剑鞘的佩剑，陆小寒微笑着，放着客栈里那剩下的一十七张桌子不坐，一步一步，径直走向谢倚清所在的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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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倚清在喝茶。

谢倚清喝茶的时候有个习惯，他喜欢一个人喝。只因喝酒可以同乐，品茶却是个独自清净的法门。客栈里本无一人，这让他十分满足，奈何却忽然冒出个陆小寒。

所以谢倚清的雅兴被打扰了，本不算高兴。

可偏偏这人还有个脾气，就是天生生不起气。

不能生气，不会生气，谢倚清能忍会忍，实在忍不下去的时候，一剑杀了，再恭恭敬敬地念一声法号，道一声歉，故而“知北剑”谢倚清的名号，在江湖让不少宵小闻风丧胆。

故而陆小寒带着笑容走到他桌前的时候，谢倚清并未动怒，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却是了不得。

谢倚清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几乎人人都有，没什么说道，但陆小寒的眼睛，是世间少有的孤傲多情。原来陆小寒虽然气质冷峻，一双眼睛却含着忧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双眼睛有着怎样摄人的脆弱和疲倦。

谢倚清看了陆小寒这一眼，低下头，心中却是想着要看第二眼，第三眼，生生想到了些不得了的玩意儿，他只好又端起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陆小寒却道一句：“不知可否坐在兄台旁边？”

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都是杀意。

谢倚清清醒了过来，点点头，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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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寒就势坐下，心里电光石火间，早已盘算好七种方法在须臾之内置谢倚清于死地，不多不少，正好七种。他之所以没有下手，是因为他在困惑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杀谢倚清？

这话未免有点可笑，因为陆小寒此番前来，正是要杀一个人。

这个人八九不离十，正是谢倚清。

但陆小寒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杀人的时候却心如明镜。

他杀人，一定会问问理由。

原因很简单：一个人，性格可以孤傲难容，但出剑却需小心谨慎。

若出剑太过随意，便很可能再没有拔剑的机会，这乃是他师父对他的教导。

陆小寒虽并不敬重他的师父，但他敬重这句话。

他之所以疑惑，便在于这一次派他来杀这个真武弟子的，正是他的师父——楚问霜。

试问霜寒清晓处，来去征鸿何未还。

楚问霜是什么人？

随便抓住个开封人来人往的八荒弟子，三教九流，凡是晓得江湖规矩的人，听到这句话，包准都会告诉你：

——楚问霜是个传说！

楚问霜有一手快剑。

若是说陆小寒的剑肖似路小佳，传言中楚问霜的剑则更在那之上，已然达到了路小佳的师父荆无命的境界。

荆无命左手剑快，右手剑更快。而楚问霜的剑意，则比荆无命的右手还要快。

楚问霜还有一股暴脾气。

楚问霜一旦动怒，便喜好与人打赌，年少时因此丢失了两把宝剑。他从此便养成了个习惯，发怒之前，先默数十秒，然后再下决断。

只可惜，到最后这决断往往还是——杀。

杀来杀去，江湖中凡是有幸见到他的人，无一再敢惹他生气。

楚问霜虽然擅杀，但从不嗜杀，死在楚问霜手下的人不计其数，然而没有一个，不是罪该万死的大恶人。

究竟为什么他会要杀这个小道士？

陆小寒用右手按住左腰的剑柄。

他需要再想一想。

一。

二。

三。

四。

五。

陆小寒数了五秒。

到第五秒的时候，他忽然放弃了杀谢倚清的打算。

因为正正好第五秒的时候，后堂的帘子被掀开了，从里面钻出了个跑堂儿的“人”。

尝试用温瑞安的文风写古龙同人……另外！陆小寒师父的名字改了！不要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