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不——好——啦……大——师——兄——又——失——恋——啦……”
正在擦拭剑身的阿青扶额,然后就听到刚才还大呼小叫的小师弟被一个雨落云飞扫下了剑坪,哀嚎的回声在山谷间久久不散。
阿青无声地叹了口气,把长剑归鞘,然后上了剑坪。
长风呼啸,松柏轻摇,雪纷纷而落,衬着崖边的那个身影,分外寂寥。
那个身影在舞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雪翩飞。剑意随落白飒飒而起,颀长身姿凌空御风,最终收于掌中三尺。
阿青理了理被吹乱的鬓边发丝,唤了声:“师兄。”
师兄不答话,闷闷地转过身,寻了块石头背对着她坐下来,手搭长剑,看着连绵远山。
她轻盈一跃,跳到石头上,也跟在他身边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师兄。”
“嗯。”
“不要不开心啦……”
“屁!换你你会心情好。”
“我又没说让你心情好……”
“起来。”
“嗯?”
“让我打一顿发泄一下。”
“师兄你这么凶会吓跑女孩子呃……”
师兄没动静了。阿青捂了嘴,眼珠溜溜地转了几转,心里暗悔是不是又说错了话,却只听到身边的人黯然道:“我究竟哪里不好呢……”
她心里一痛,好像一道细微的伤口从心底窜到指尖。
“师兄没有不好!”她端坐看他,眼神和姿势都极认真严肃的。
“那为什么又失恋。”
心尖的痛忽然化作一道汹涌的力量,她张口就说了出来:“被师姐拒绝了又怎么样呀!师兄那么好,人又好看,武功也好,好多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师兄!干嘛非要喜欢师姐呢!”
“呵。”师兄自嘲地笑,“好多好多?哪里有?”
她急了,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都拼了出来,羞涩不要了,脸面不要了,一切都不要了:“我啊!”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啊我啊,你面前就有一个啊!我就很喜欢师兄啊!”
话说出来,心里一下空了,脑子里也空了。她呆呆坐着,只有风带着雪花,吹乱两个人的头发。
师兄低头看着她,突然笑了,然后一把按住她的头,把头发揉得更乱。
他的语声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谢谢你啊,阿青。”他叹了口气,“谢谢你让师兄开心。”
她低着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
“阿青。”师兄的声音传过来。
她揉了揉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给师兄唱个歌吧。”
她抬起头,转脸去看他。远处,是巍峨的雪山,近处,是他好看的侧脸。
少女的歌声,轻轻地响在秦川的雪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师兄扬了扬眉:“怎么不继续唱了?”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后面的词不记得了。”
师兄笑,揉她的头:“真是笨丫头。”
“不——好——啦……不——好——啦……大——师——兄——又——失——恋——啦……”
阿青放下手中的事情,叹了口气,伴着小师弟被扫落剑坪的惨叫声找上去。
师兄还在那棵树下,山风拂过落雪,飞撒满肩。
她还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身边。
剑坪很安静,山谷也很安静。天地之间,只有风,和他们。
“阿青。”
“嗯?”
“给我唱个歌儿吧。”
沉默过后,那歌声又响起,轻柔如少女不被知的心事。
其实,从始至终,师兄失恋的对象,只有师姐一个人而已。
就像她这首歌,从始至终,也只给师兄一个人听过。
有些事情,真的是没办法强求,比如她一心一意喜欢师兄,比如师兄一心一意喜欢师姐,比如师姐一心一意喜欢她的心上人。
有些事情也真的是没办法改变,比如师姐不喜欢师兄,比如……师兄不喜欢她……
不过,即使只是这样陪着他,也是幸福的吧。
她心里想着心事,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歌。
只是那歌曲,却始终不曾唱到最后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