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如画的纳格兰有着全德拉诺最为肥沃的土壤,各种生物在此繁衍兴旺。在这里,常可以看到雷象、裂蹄牛、塔布羊一同在河边饮水,山崖上随处可见风鹏的巢穴,不分族群、不分彼此。当然,肉食者的威胁始终存在,游荡在草原上的狼群会向那些放松警惕的野兽发起攻击,但它们亦取之有度,没有哪个物种遭到过大肆屠杀。反倒是那些直立行走的猎食者们彼此之间发生了几场规模较大的冲突,死伤惨烈。在这种平衡之下,纳格兰走过了许多个世纪,生生不息。
然而最近,其中一群人形猎食者出现了极大的反常,他们在纳格兰的许多地方扎下了营帐,大部分成员集中在了东南边境,用石头和树木以及钢铁建起了一座城市。他们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贪婪地猎杀其他物种,成群结队地骑着恐狼奔跑在草原上——当他们骑上座狼的时候,纳格兰的任何一头野兽都无法逃过他们的捕杀;当这些狼骑士集结起来发起冲锋,他们的敌人亦将闻风丧胆。生灵逐渐开始远离他们活动的区域,并警惕每一个踏入它们视线之内的人形物种。但东南边境并没有因为鸟兽作散而平静下来,打击声夜以继日地在峡谷之中回响,已经持续了数周。
清晨,一个尖叫声响彻格罗玛什尔——这座以领导建设它的战歌酋长的名字命名的城市。这尖叫声细如针孔,并不出自于兽人的喉咙;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兽人的咒骂声,这两个声音随着声源的移动从最下层的低谷一直传到了高处。沿途中的兽人并没有因此介入其中,这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滑稽的笑料,他们一边捧腹、一边呼喊着让锻造师加快速度撵上他前面的那个长着一身绿皮的小东西。
作为一个地精,炸膛的耐力自然不如兽人,一旦被追上,他一定会被锻造师砸烂在铁毡上,而现在兽人和地精之间的距离正在加速缩短。
炸膛摸了摸腰带,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他那双小小的铁靴子下突然间猛烈地喷出一大团火焰,爆发出的推助力将地精冲离了地面,几乎在一秒之内就把他送到了前方二十多米外的地面上。围观的兽人发一阵惊呼,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这个地精几乎天天都会玩出新花样。本来怒不可揭的锻造师一时间也停了下来,张着嘴愣在原地。
炸膛也没有继续奔逃,他正好落在一个兽人的面前,这个伟岸的兽人正不屑地看着他,地精很清楚在此人面前不得无礼。炸膛弯下腰鞠了一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一些,“早上好,高贵的地狱咆哮酋长。”
格罗玛什·地狱咆哮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绿皮小东西,尤其是在他目睹了那些预言幻象之后,看到这种绿皮就让他感到厌恶,但先知告诉他这些地精的肤色是天生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精通机械和工程学,是那些强大的武器的设计者,对于兽人的命运至关重要,因而他不得不压抑住内心中的许多情绪。
“怎么回事?”
“酋长!这个矮子一直以来都在侮辱我的荣誉!”追逐地精的锻造师跟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格罗玛什敬了一礼,说:“他说我打出来的武器都是废铁!今早还说我长着一个——”锻造师气得发抖,“一个淡水兽的脑子!我请求您允准,让我把这个矮子的脑袋拧下来!”
格罗玛什笑了,这个地精个子不大,倒很是伶牙俐齿,“非常严重的侮辱,地精。”
“我为我说过的话负责。但是要实现加——”炸膛顿了一下,“呃,先知的计划,就必须形成一条规模化生产线,否则我们最多只能做出一些大号弹弓!而这个铁匠只会打出一些铁块和铁刃,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也做不出来!”
“看来你们短时间内很难再接受彼此了,”格罗玛什问锻造师,“你确定要与这个地精决斗么?这在战歌兽人眼中恐怕有欺软之嫌。”
“我不许别人这么侮辱我!”锻造师用拳头锤了捶胸口说道:“如果我不能让这个地精闭嘴,所有人都会因此嘲笑我!”
“那么我将为这个地精而战!”
一声低吼从格罗玛什身后传来。加尔鲁什来到战歌酋长身边。
“这不是你的战斗、也无关你的荣誉。”格罗玛什朝加尔鲁什摇了摇头说:“我不许你有任何闪失。”
“没有那些武器,只凭借意志与力量,就算全德拉诺的兽人拧成一块也打不倒那些恶魔,同样也难以征服另一个世界的抵抗者。”加尔鲁什转向锻造师:“你听懂了吗?现在要么去找一件趁手的武器;要么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照这个地精说的去做!”
加尔鲁什初次现身时的那场角斗至今仍被许多战歌勇士议论,许多人都把他的战技和格罗玛什放在一起比较,这意味着锻造师如果执意要打一场的话,结局只能是他需要一个人来给自己收尸。权衡之下,锻造师不得不做出退让。他低下了头,“我收回我的请求,请原谅我的鲁莽,酋长。”
“如此,不许再有下次。”格罗玛什点了点头,锻造师便转身回自己的工坊去了。
“谢谢您!地——我是说先知阁下!”锻造师走后,炸膛对加尔鲁什说道。后者并没有把对地精差点造成的口误的恼怒表现在脸上,好在格罗玛什也并未生疑。炸膛和他的两个助手是跟当前在德拉诺仅有的地精,炸膛则是黑索手下的首席火器工程师,参与设计了钢铁战蝎和钢铁新星,那些部落的叛徒和联盟的杂碎一度对这两个武器束手无策。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会把这个讨厌的小鬼扔到食人魔的大锅里去。
“少跟我油嘴滑舌!不要忘了让你来这儿做什么的,否则我会亲自解决你!”加尔鲁什斥道:“别以为我会为你浪费时间,如果在期限到来之前我们还没有攻城坦克,你会感激我把你交给那个锻造师!”
“为了钢铁部落!可是阁下,你也知道战歌氏族最出名的是狼骑士,而不是锻造师。”炸膛圆滑地说明了现状而又不惹恼格罗玛什。
“按照斥候的快报,火刃氏族的铸剑师黄昏时分就会抵达,他们是纳格兰最好的铁匠。”格罗玛什说。
加尔鲁什摇摇头,“远远不够,我们不仅需要锻造师来帮我们生产这些武器,也需要各氏族的战士齐心协力对抗恶魔,无人能逃避我们的宿命,要么为钢铁部落而战、要么被钢铁部落碾碎。”站在高地之上,他瞭望东方,“我将亲自去拜会那些氏族的酋长。”
“这么做并不明智,就算你排除万难找到他们,他们也未必会善待你。”格罗玛什说道:“兽人氏族从未出现过那样的联合,实话说我对此也不抱多大希望,战歌氏族已经经历了一次浴血重生,这一次靠我们自己同样能一往无前。”
“上一次的代价是一场败仗;而这一次如果失败了,所有人、乃至整个世界都将逃脱不了比毁灭更悲惨的命运,地狱咆哮酋长,我们必须保障万无一失.。.何况,”加尔鲁什笑道:“我能排除万难来到这儿,在你和战歌氏族杀死我之前证明自己、并让你看到兽人的未来,那么我就能找到那些氏族,并说服他们的领袖。而且要让他们理解我们的命运,也只能让我来与他们交流。”
“嗯.。.”格罗玛什沉思片刻,最终同意了先知的意见,“好吧,那么你计划何时动身?需要我为你准备些什么?”
“一批座狼、一副地图、一把匕首、一些水和吃的就够了。我为此行已经打算了很长时间,事不宜迟,待你把这些安排妥当我就出发。”
“我认为你还需要两名护卫。”
“不,我拜访其他氏族和我们的会面之初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依旧是那个揭示命运与未来的兽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氏族、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利益,这有利于他们达成共识。”
加尔鲁什简单环视了格罗玛什尔,战歌兽人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着力进行各类工事,与几周前相比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而你也已经看到了整个兽人即将面临着什么,如此我在战歌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了....。.”
他们有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孔、甚至有着一样的性格——
可是他们就是历史中的他们吗?
这是加尔鲁什离开格罗玛什尔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的,在他造访战歌氏族之前,这个世界也在按照和他的世界一样的时代轨迹运转,如果他什么也不做,格罗玛什和其他的兽人也必将会饮下恶魔之血,这片土地也将会像他的家乡一样被撕裂。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格罗玛什就算是死也不会受到邪能的腐蚀,绝大部分兽人都不会。
那么他将要拜会的几个氏族的领袖就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几个兽人,在加尔鲁什这个意外的干扰下,黑手可能不再会是旧部落的第一任大酋长、耐奥祖也或许不再会是未来的巫妖王,但在这里他们仍然是他们自己,无可替代。
格罗玛什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格罗玛什,但已不是加尔鲁什的父亲。
如此,此行于加尔鲁什而言也更像是一场赌博。他父亲的灵魂高尚而充满荣耀,甘愿为了救赎而献身,故而加尔鲁什可以让格罗玛什看到那黯淡的未来从而让他拒绝被恶魔污染;但对于某些领袖而言,显然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他们贪婪、自负、野心勃勃,如果向他们揭示未来,他们将会无比期盼那条征战之路,丝毫不会在乎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怎样的侵蚀。
黑手就是这样一个领袖。
戈壁和林地,这两种地貌在戈尔隆德这一区域均得到了极致的呈现,巨人和原兽分居南北,进行着未曾终止过的对抗。对此加尔鲁什与这些古老的物种保持距离,在这里,看似平静的岩石和植物似乎也总是对外来生物恶意满满。
毫无疑问的是,黑石氏族的据点一定是在那些戈隆的地盘上。他们定居在戈尔隆德北方,就像地下的矿藏一样几乎从未迁离,是兽人中最为稳定的一支,在荒原之中很容易被发现。
“去报告你的酋长,一个流浪的兽人求见。”在黑石氏族的驻地之外,加尔鲁什对入口的守卫说道:“告诉黑手,不久之后,他和他的族人将像玩偶一样被人操纵。”
片刻之后,传讯的守卫回到了他的岗位上,将加尔鲁什引进了他们的驻地。
守卫把加尔鲁什领进黑石氏族的腹地,一路上没有与他进行任何交流,这让加尔鲁什也得以更多地关注黑石兽人的现状。这些兽人有着尘土一样的灰色皮肤,使得他们看上去比其他氏族更为坚韧。而当他们离开战场时,打造各种各样的武器成了他们的副业,黑石的领地里随处可见打铁锻钢的黑石锻造师,展示出了兽人一族中最为强大的生产力,这正是建立钢铁部落亟需的力量。
黑手人高马大,看上去甚至比格罗玛什更有威慑力,尤其是那经过熔岩洗礼过的右臂,让人难以想象,需要怎样强大的意志才能不被这个兽人摧垮。
“你想好自己要说什么,我决定是否留你一命。”黑手隆隆地说道:“在我印象中,战歌兽人很少发出这些耸人听闻的言论。”
加尔鲁什一言未发,黑手就看出了他的来历,这个兽人的洞察力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的装束很有战歌氏族的特征,另一方面加尔鲁什也很像他父亲,但他还是要小心自己的言论,设法让黑手理解并认同钢铁部落的事业。
“是啊,”加尔鲁什决定直入主题,“只有东边的兽人才喜欢以先祖之名装神弄鬼,比如影月氏族,比如古尔丹,我说的对吧?”
“看来古尔丹的使者也会见了格罗玛什。”黑手说:“所以你是来拆穿他的吗?你来告诉我他所说的联合与征服都是假象?”
“不,兽人联合与征服是真的,但胜利只是暂时的,为了服务他那邪恶的主子,古尔丹会让所有兽人陷入恶魔的诅咒。”
“他说那些尊贵的人会给兽人一份绝好的礼物,我们将得到无法想象的力量,为此他将召集所有的兽人一同接受这份恩赐,我对此颇感兴趣。”黑手回顾了一下,加尔鲁什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些闪光。“那么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言论呢?你看上去并不像一个会预言的萨满。”
加尔鲁什没有去碰他的包裹,而时光之相的碎片就在里面静静地躺着。我可不会向你展示未来的幻象,加尔鲁什想,绝对不能。
“你说的没错,但我也无需预言未来,因为我非常清楚古尔丹承诺的真相,而真相就是谎言和堕落。”加尔鲁什说:“但我也说过,兽人的联合与征服是真的,只是我们不会选择古尔丹的那条路。”
“我要说的是钢铁部落....。.”
加尔鲁什向黑手重复了一遍他曾经跟格罗玛什展示过的内容,描述那些能够帮助他们攻城拔寨的机器有多么强大,在这种技术支持下兽人能得到更有力的武装,钢铁部落将会是怎样一种面貌。末了他还不忘提醒黑手,战歌氏族已经认可了这一理念,已经在着力建立钢铁部落。
黑手脸上的表情一贯以傲慢和冷酷为主,但加尔鲁什看得出来,他说的事物黑石酋长都听进去了,作为精通锻造的兽人领袖,在技术的层面上黑手的确比其他氏族的酋长更为开明。
黑手用他那岩石右手摩挲着下巴,说:“很有意思,你形容的这些很难以想象,却又很真实。但这跟古尔丹提出的道路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什么尊贵的主人、没有什么力量的赐予,我们将得以保留我们的本心;不受任何束缚、不会遭到任何诅咒,我们将完完全全地为自己而战。若在古尔丹的操纵之下,这些都不再可能,一旦沾染,终身无法摆脱。”
“那么,”黑手昂着头,缓缓地道:“你的计划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果然。
你的意思是谁来当大酋长,是吗?加尔鲁什眯了下眼睛,对于黑手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格罗玛什的方式并不适用于黑手,甚至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让黑手看到他成为部落大酋长的未来只会让他更加迫切地实现古尔丹的计划,而直至黑手死前,古尔丹的邪恶嘴脸仍没有被彻底拆穿。黑手只在乎自己的权力和野心,完全没有格罗玛什那样的荣誉观,这个兽人不可能成为钢铁部落的领袖。
“古尔丹或许许诺了给你权力,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何况光鲜的背后是诅咒与奴役....。.”幸好,加尔鲁什在构思氏族联合的时候就思考过笼络黑手的办法。古尔丹对外声称兽人将获得一份荣耀的赐予,那么加尔鲁什也有一份礼物要献给黑手,就看哪一方能打动黑石酋长的心。加尔鲁什从包裹里取出几张折叠起来的纸递向黑手,示意他打开。
黑手展开了那些纸张。他皱起了眉头,第一张、第二张,乃至后面的所有的、纸张上面的内容,黑手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在浏览,越往后越是显得难以置信。
机械,每一张图纸都展示着一台杀戮机器,黑手看到了一些巨大的铁箱,这些箱子上安装了一段管状金属,从而发射一些能够释放巨大能量的炮弹,不仅能摧毁敌人的军队,甚至能夷平一方土地;有两张图纸向黑手描绘了一颗巨大的、充斥着尖刺的球状金属,一旦这种铁球能在敌人的阵地上滚动起来,那么他们的阵线将会一溃千里。
这些图纸向黑手展示了好几种机械的制造和使用方法。没有兽人能看懂这样的图纸,黑手也不能,但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意味着什么。那些温和的德莱尼人或许具备这样的技术,但这些机械仿佛是为兽人量身设计的,外形和功能上都完全契合这个种族的风格。如果他能拥有这些武器,那么他将实现未曾有人实现过的宏图霸业,德拉诺的一切都将臣服在他脚下!
“钢铁部落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相信你看了这些图纸就能明白。”加尔鲁什说:“众所周知黑石氏族擅长制造武器,如果他们要征服,那么我相信他们会选择他们擅长的方式。”
如果说前面几张让黑手震惊,那么最后一张则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或许你有其他的想法,”加尔鲁什注意到黑手看着最后一张图纸好一会了,“我认为这把战锤应该命名为——‘黑手’。”
那是一柄巨大的战锤——它一定是黑色的,两侧锤头是可怕的钉刺,战锤本身就像一个熔炉,其内包裹着烈焰与熔岩。前几张图纸展示的或许是为兽人一族打造的武器,这柄战锤则独到地颂扬着黑手经受元素的洗礼的事迹,很明显它只属于黑手——如果它存在的话,因为在德拉诺没人能打造出这些武器。这些图纸所记载的武器,黑手确信它们能被制造出来,但兽人当前没有这种技术。
“我需要怎样才能拿到它?”
“它并不存在,但我们可以创造它,以及更多你从未见过的伟大武器。钢铁部落拥有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这一点相信你能明白。”加尔鲁什问道:“现在你需要作出选择,装神弄鬼的古尔丹,还是真材实料的钢铁部落?”
兽人的方式、黑石的方式。“所有的氏族,凝聚成钢铁部落。”黑手的视线回到了图纸上,喃喃地道。
“至于古尔丹,不久他会召集各氏族前去接受他的‘礼物’,我们将现场拆穿他,届时你就可以看清他所谓的力量了。”为了避免陷于被动,加尔鲁什补了一句,“届时我们也将看到,谁来领导钢铁部落。”
“格罗玛什?”黑手念出了这个名字,加尔鲁什在他的语气中没有发现不屑或者憎恶的意味。
加尔鲁什没有回答,他想看看,眼前的这个黑手是不是当年的那个黑手,他的眼光会不会因为私利的欲望而像那时一样短浅。
“格罗玛什是唯一一位能够得到我认可的领袖,”黑手说:“你们会得到黑石氏族的支持。”
“派出你手下的锻造师去纳格兰,与战歌氏族共享黑石的生产力,战歌氏族则会与你们分享这些技术,”加尔鲁什向黑手伸出自己的右手,“他们会把那把战锤、以及更多强大的武器带来献给你。”
黑手握住了加尔鲁什的手,后者感受到了沉重与强硬,但这元素加持的手并没有让加尔鲁什感觉到任何不适。“让我看看钢铁部落的力量。”
“让我们的敌人灰飞烟灭。”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加尔鲁什和黑手交流了许多联合的有关事宜,并达成了许多共识。尤其是在技术和战略层面,黑手对钢铁部落的理解甚至比格罗玛什更为深刻,这很大程度上源于黑石氏族对火与铁的熟练掌控,这也让黑石氏族成了钢铁部落最重要的生产力。
黑手确认了将带领黑石兽人对他们的家园进行前所未有的改造,钢铁部落的武器将会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黑石铸造厂——他们如此称呼黑石氏族的家园,其所处的位置也较具战略意义,他们一致认同让这里成为钢铁部落的后勤中枢,为此计划打造两条运输渠道:他们将建设一个码头来保障大批量的武器及重型攻城器的运输;至于另一条运输线,加尔鲁什不想再沿用风险巨大的飞艇了,他计划让手下的地精设计一种更为稳定的运输方式,而且要兼备速度和效率,为此甚至可以在行事更加稳重的联盟那里寻求经验。
加尔鲁什在这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后,重新整装出发。格罗玛什和黑手在兽人一族中有着很高的名望,黑石的加入让他对此行更多了几分信心,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到下一个目的地了。
“先知?”加尔鲁什正在整理鞍座上的包裹,背后传来一个兽人的声音,“你说等待我们的将会是另一个世界?”
“没错,”加尔鲁什没有回头,“与那个世界相比德拉诺只是冰山一角,每个氏族都将得到你们无法想象的遗产。”
“那将会是一条充满荣耀的征服之路。”
此人是谁?加尔鲁什转过身——
一瞬间,加尔鲁什只觉得血液在自己的体内沸腾,他下意识地躬着身子,双手握拳、青筋暴涨,迫切地想要发出他家传的咆哮声、把眼前这个兽人撕成碎片....。.然而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加尔鲁什看到这个黑石兽人的灰色皮肤,才定下神来,收起了攻击的姿态和欲望。
毕竟,萨尔继承了这一身黑色板甲和他手上的战锤。
奥格瑞姆·毁灭之锤把加尔鲁什的过激反应看在眼里,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展现出这个兽人的强大定力。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奥格瑞姆都是一面活生生的旗帜,是一位备受敬重的治军与战术大师,一位传奇的领袖,在摆脱诅咒和奴役的历程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即使是加尔鲁什的父亲也遵从他的领导。
曾经加尔鲁什也非常崇拜这个伟大的兽人,眼前的这位毁灭之锤似乎也具备那些卓越品质。但这里不是在他的世界,许多往日的历史都发生了改变,在这里,奥格瑞姆几乎没有机会成为钢铁部落的大酋长。
“难道不是吗?”
“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原谅我的无礼,”加尔鲁什点头致意,“古尔丹的阴谋本身就背弃了我们的荣誉观,但钢铁部落是兽人意志的完美诠释。”
“如此,毁灭之锤也将会为钢铁部落而战。”奥格瑞姆把毁灭之锤举至胸前。
“Lok-tar ogar。”
加尔鲁什骑上了座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石铸造厂。他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比如奥格瑞姆在他的世界里杀死了黑手,在这之前他都是黑手忠诚的副官。那么如今这往日的一幕是否会重演?黑手是那么的冷酷而富有野心,奥格瑞姆则更加看重战士的荣耀,很难肯定未来奥格瑞姆不会挑战黑手、甚至格罗玛什。
但一如他会见黑手前的思考一般,他们都已不再是历史中的角色。简短的会面,一种直觉在加尔鲁什心中缭绕——这个世界的奥格瑞姆未必会是黑手的对手....。.
加尔鲁什的出现让兽人避免重蹈历史的覆辙,这是他改变了命运,还是命运自身的安排?自从来到这里,加尔鲁什便认识到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灵魂,相比艾泽拉斯更显几分野性。在艾泽拉斯有一个叫卡拉赞的地方能向人展示未来的宿命的幻象,那么德拉诺又是否会给自己的子民带去启示呢?
苍郁的塔纳安丛林让加尔鲁什感到陌生,让他丝毫不能联想到赤红的地狱火半岛。但不久的将来他们还是会砍伐掉这里的许多树木,用以建造“那扇门”。但加尔鲁什此次涉足这里,是为了寻找血环氏族,说服死眼加入钢铁部落。
相比其他氏族,血环兽人更像巨魔,他们衣衫褴褛,身手矫健,穿梭在树梢和枝桠之间就像猴子一般灵活。除此之外他们热衷于各种鲜血祭仪,将普通的血环兽人变成力大无穷的狂战士——加尔鲁什不喜欢任何一个与巨魔相似的兽人氏族,但若能给这些狂战士穿上黑石氏族量身打造的护甲,那么他们将在敌人的阵地中如入无人。虽然深入复杂的地带是一种冒险,但为了寻找血环氏族,加尔鲁什还是孤身走进了丛林。
以一些脚印为起点,加尔鲁什发现了一个村庄,被毁的鸦人村庄。
经验丰富的座狼循着兽人足迹上的那些看不见的气味,却找到一个鸦人的村庄。显然,这些鸦人遭遇了一场突袭,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屋舍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其中两间已经彻底坍塌,各类杂物散落一地。
可以肯定这是血环兽人所为,村庄的背面有几个墓冢,一个鸦人用来供奉祖先的神像被袭击者拆除,在其右侧袭击者们把一个俘虏绑在架子上,一把匕首从受害者左边的眼窟中插进,鸦人扭曲的脸庞可以看出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这似乎还不是致命伤。以其为圆心,地上画着一个巫术法阵,这些线圈都是凝固的血液,尸体上则不见一滴血,即使在创口处也一样。血环兽人不仅屠杀了这些鸦人,摧毁了他们的家园,还亵渎了他们的祖先。
加尔鲁什把那匕首拔出来,让座狼嗅了嗅它的握把。从现场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不出意外,他应该离血环氏族不远了。
狼突然抬起头来,竖起了耳朵,警觉地望了望四周。附近有人,加尔鲁什站起身来,环视那些灌木丛,但没发现任何异动。
他们的头顶上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转瞬之间,加尔鲁什便被包围了起来。
悄无声息地,六个兽人从树梢上落了下来,对着加尔鲁什张牙舞爪。座狼呲着尖牙恶恨恨地瞪着这些潜伏者,等待战斗打响。面对这些兽人,加尔鲁什则表示不屑,真正的兽人应该咆哮着发起冲锋,以无可阻挡的力量摧垮敌人。他昂着脑袋站在原地,双臂自然舒展,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
“你们家族的长者难道就没有警告过你离丛林远一些吗?”一个男性兽人问道。
“确实有些老家伙说过这话,还说过血环兽人十分危险。”加尔鲁什说:“但我就是来找你们的。”
“哦?找上门的祭品,这可真有意思。”其他兽人笑出了声。
对方出语不逊,加尔鲁什早已准备好面对这些兽人暂时的厥词。“祭品?外面的世界多的是,只要死眼能够听从我的建议。”
“你要让我们走出丛林?”血环兽人停止了嘲笑,似乎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是的,离开丛林,去战斗、去杀戮、去征服。”
“基尔罗格接任酋长之后便要求我们留意外来的陌生人,”血环兽人道:“在他只带着一直眼睛归来的时候就预言我们将踏上新的征程。但他表示这条道路是血环氏族以外的兽人指出的,因而我们一边气势勃勃地扩张我们的领土、另一边则耐心地等候指引的到来。”
加尔鲁什对基尔罗格的事迹有所耳闻,在命运高于一切的信仰推动下,基尔罗格带领血环兽人将氏族从岌岌可危的状态中拯救出来,至死都在为了命运的达成而奋战。如果基尔罗格看到了兽人的联合,那么说服他加入钢铁部落应该会更加容易一些。
“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再见我们的酋长。”血环兽人说:“死眼对未来有自己的认识,命运是他追随、服从的根本,也是他在对抗鸦人的战斗中所向披靡的原因,而非力量或荣耀、或是其他你们所有人都认同的正确的事情。倘若他不认同你所说的未来,那么你将可能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这一席话让加尔鲁什陷入了思考。
同其他氏族一样,血环兽人在塔纳安丛林有数个据点,基尔罗格的要塞在一座低矮的丘陵之上——事实上称之为要塞并不合理,他们用细长的木刺作为屏障、用伶仃作响的、细绳串联的骨头作为预警,然后所有血环兽人都住在破烂的帐篷里,只有基尔罗格的帐篷要大一些,不过也容纳了更多的人。
死眼本人看上去跟其他血环兽人也没有很大不同,唯一的特征就是他那失去了左眼的眼窟,除此之外,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柄短小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是血环酋长的象征,基尔罗格和他的父辈一样,用这把匕首挖出了自己的左眼。
见加尔鲁什走进大厅,骸骨王座上的基尔罗格身子向前探去,想要看清斗篷之下的加尔鲁什是何方神圣。“命运指引你远道而来,不畏艰险寻找血环氏族,所为何事?”基尔罗格问。
征服或救赎,加尔鲁什选择了后者作为建言的窗口。“死眼酋长,我来是向你传递一份极为重要的信息——堕落开始在兽人中滋生,未来不久,大多数兽人会沦为恶魔的奴隶,血环氏族也无法逃脱。但是联合起来,我们就将免于此难。”
“血环只会拥抱自己的命运,即使那意味着灭亡甚至更惨。”基尔罗格不为所动,“命运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基尔罗格对命运的信仰左右着他的判断。
“在囚牢和痛苦中死去、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灵魂去战斗,这不是很艰难的选择。况且,还有一个世界等着我们去征服。”
“啊,征服。”基尔罗格站起身来,“这才是你想要的吧。”
“救赎只是征途的开始,这是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事。”
“救赎、征服,最近有人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古尔丹,加尔鲁什对此并不意外,但接下来他却没有料到,基尔罗格朝身边一个守卫打了个手势,“耐奥祖的一个叫做古尔丹的学生,派了一个使者前来,”基尔罗格回忆了一下,“他说他是‘风暴掠夺者’的一员。”
片刻之后,守卫带来了一个穿着布衣的兽人,他的衣服上装点着浅绿色的线纹。古尔丹的爪牙,加尔鲁什对其感到无比憎恶,他仿佛已经闻到此人身上沾染邪能所散发出的隐约的恶臭,说不定未来就是古尔丹手下的一名术士,但眼下此人似乎是基尔罗格的座上宾。这名未来暴掠氏族的兽人看见加尔鲁什后也皱起了眉头。
“你们都提到过所谓的救赎、也都热衷于你们的征服,”基尔罗格说:“那么你们所说的是同一条道路吗?”
“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们的一员。”古尔丹的使者道,加尔鲁什也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双方会是怎样一种关系呢?”
这次加尔鲁什先开了口,“古尔丹和他的爪牙是堕落的源头,我们会消灭他们。”
听闻对方如此猖狂,暴掠兽人发出了不满的低吼,“总有一些不识时宜的家伙出现,你根本不知道你侮辱的是怎样的存在!”加尔鲁什当然知道古尔丹的背后是什么,但许多事情他还不能说破,否则一旦这些领袖刨根问底了解到了真相,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确定,你们双方不会接纳彼此了?”基尔罗格问。
“伟大的基尔加丹会对他们的愚昧表示遗憾。”暴掠兽人说。
“古尔丹和他的主子会让我们整个族群陷入诅咒,我们宁愿选择死亡。”暴掠兽人对加尔鲁什和他的计划一无所知,使得加尔鲁什在言语上更加主动,但他还是没把话说得太绝对。
“很好,你们的目的都是救赎与征服、都计划把所有的兽人凝聚起来,起码在这一方面,你们都是对的,我也将加入你们其中一方。”基尔罗格走到二人面前,“我想你们对我的事迹都有所耳闻,力量、领地、财宝对我来说只是命运的附属,如果你们认定自己的道路是命运的必然,那就向我证明这一点。然后我可以就地除掉另一个人。”
暴掠兽人把目光投向大厅,视线停留在大厅中央,一团篝火正在烘烤一头肥硕的野猪。兽人抬起了右手,布衣上的线纹发出幽绿的亮光,突然,他的右手被一团绿色的火球包裹起来。萨满或许会召唤正常的火焰,但绿色的火焰还没人见过。术士把手上这团绿色火球丢向篝火,顷刻间那温暖柔和的火苗化作一股绿色的烈焰,猛烈地灼烧着沾染上它的一切。
在场的血环兽人对此都感到惊异不已,除了加尔鲁什,但他也正在努力保持克制,忍耐着不去一刀捅死这个甘愿接受邪能的兽人。此外,他瞥了一眼基尔罗格,发现血环酋长对此同样不为所动。
几秒钟后,术士右手一挥,那团绿色烈焰便化为虚无,而它所灼烧的一切、那头烤猪连同烤架一起,也只剩下一团灰烬。“我无法预知未来,我只知道强者会驾驭强大的力量,而这,正是部落拥有的力量,它会把胆敢阻挡它的人焚烧殆尽。这还只是部落力量的一些皮毛而已。”
基尔罗格一言不发,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加尔鲁什。
钢铁部落是否是他的同胞、和这个世界的必然归宿?加尔鲁什究竟是前来改变命运、还是命运本身的安排?万一呢,燃烧军团的力量不可小觑,万一他们失败,回到被诅咒、被奴役的命运呢?基尔罗格的预见几乎是未来必然发生的事,如今是否与当年一致呢?加尔鲁什低头沉思许久,数年以来他从未陷入这样的思考。
见加尔鲁什迟迟不发声,暴掠术士讥笑道:“看吧,他对自己的主张根本没有信心,狂妄之人必出疯语。”
基尔罗格围着加尔鲁什转了一圈,停在了他的身后。加尔鲁什几乎感受到了背后的那股寒意。
“Lok-tar ogar。”他在心中默念道。
“你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加尔鲁什没有转身,“你之所以敢于对鸦人奋起反击,就是因为你知道你和你的族人死在别的战场上。”
“世人皆知,这并不是秘密。”
“如果钢铁部落会是你的未来,那么我就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敌人是谁。”
“哦?”基尔罗格表现出了兴趣。
“其中许多族群你闻所未闻:矮人有着强健的身躯、擅长锻造,他们的堡垒坚固无比,他们的近亲、侏儒要更加矮小,但懂得制造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一些紫色皮肤的精灵居住在树林里,虽然是血肉之躯,但他们擅长与自然交流,能够让植物攻击他们的敌人;一些家伙像是直立行走的狼,他们能赤手空拳把你撕碎;再加上一些德莱尼人,这几个种族以人类为中心,结成一股叫做联盟的势力,他们虚伪、狡诈、诡计多端。在未来的战场上,他们会是与我们的首要大敌。”加尔鲁什就地蹲下,在泥土中画出了一个狮头。
基尔罗格等待着。
“另一股势力,由一些青面獠牙的巨魔、高大的牛头人、阴险的亡灵、做作的血精灵、贪财的地精!以及——”回忆起那些曾经的盟友、那些不忠的臣民,怒火在加尔鲁什心中燃烧,“一些绿皮兽人,他们,自称部落。”加尔鲁什在狮头旁边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弧线和棱角构成的标志。他站起身来,盯着暴掠术士,“他们终生背负着诅咒!懦弱无能,背叛、玷污了他们的荣耀!”
“谎言!骗子!我受够了!”术士对基尔罗格咆哮道:“死眼,杀了他!把他的血献给你们的神灵!”
随后利刃便刺穿了术士的喉咙。
基尔罗格那空洞的眼窟死死地对着他:“命运,不可违逆。”
术士大张着嘴,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从他的颈部喷薄而出,摇晃了几秒钟后便瘫倒在地上,双眼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惊异与痛苦。
“把它弄干净,把尸体扔远一点!”基尔罗格皱着鼻子,把沾血的匕首递给身边的一名守卫,另外两名守卫则上前来把死去的兽人抬出了帐篷。“他的血太脏了。”
他转向加尔鲁什,说:“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我见证了自己的死亡,而我还看到,我并非死在对抗鸦人或其他族群的战斗中,也非死在血环自己的战争中,”基尔罗格看着那两个标志,“我在幻象里看到了这样的两面旗帜,还有你所说的那两股军队....。.”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其他什么吗?”带着一些试探的语气,加尔鲁什问道。
基尔罗格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就是兽人的联合。我非常清楚血环无法凝聚所有的兽人,战歌或黑石这样的氏族不会听从我们的号召,所以我等待着,等待一个能够联合所有氏族的兽人出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而一旦有人道出了我的命运,我就会放下所有顾虑。”
“那么欢迎加入钢铁部落,”加尔鲁什充满自豪,“地狱咆哮和黑手已经达成了共识,不久你们就可以得到黑石氏族的装备支持,和战歌氏族、以及更多不同氏族的兽人一起并肩作战了。”
“命运垂青于你,”基尔罗格剩下的那颗眼球闪烁着光芒,“那么钢铁部落也将得到我们的忠诚!”
加尔鲁什点了点头,他从未如此倍受鼓舞。
时代变了,钢铁部落的崛起数十年前就已经命中注定,这意味着他们将成功破除古尔丹的阴谋,兽人必不会成为恶魔的奴隶,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带给人信心的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血环兽人将会积极储备木材资源,为建造黑暗之门做准备——在有些地方,今昔亦如往日....。.
加尔鲁什则带着无比的自信再度出发....。.
加尔鲁什差点死在霜火岭。
他的足迹几乎已经遍及德拉诺,但他在霜火岭花费的时间比在其他几个地区加起来都要长,因为霜火岭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冰雪与裸露的滚烫的熔岩,自从踏入雪地以来,他从未发现过真正的路,因为这些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加尔鲁什只能通过阳光来辨别方向。他本以为能在沿途中看见兽人的据点,但一个也没发现。
野生动物也很难寻找,他们找到的第二只野兔已经是上周的事了,人和狼都在挨饿。而八天前的一场暴风雪,则把他们逼到了绝境,鲜活的食物就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天前他们发现了一群迁徙的裂蹄牛,规模不小,领头的那一头身形巨大而强壮,仅仅只靠加尔鲁什和座狼的力量,他们很可能会被踩死。他们走走停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短。
促使加尔鲁什踏入这冰天雪地的氏族是霜火岭的雷王氏族,在加尔鲁什的认知中,雷王兽人擅长像狼群一样围攻他们的猎物,手持长矛和爪钩的他们聚集在一起时,甚至能猎杀巨大的戈隆。同时他们也有着出色的驯养技巧,能够有效驯服野兽为他们战斗。
雷王的领袖铁狼是一个谜一般的兽人,相比其他几位领袖而言没有任何传奇色彩,即使是在兽人最重要的克什哈格节也不曾有人见到这位酋长的身影。唯一能肯定的是,雷王兽人认同团队的力量,以此他们对想要加入他们的陌生人并不排斥。在尝到几次成功的甜头后,加尔鲁什认为钢铁部落已经是势在必得,几个具有主导力量的氏族都已达成共识,剩下的只是磨亮钢铁部落的刀刃而已。
然而霜火岭的严酷环境让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严寒与饥饿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他们的生命。坚持了半个多月后,加尔鲁什意识到他可能要葬身于冰雪之腹了,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又到了一个黄昏,随着夕阳西下,他们该寻找一个栖身之所了。加尔鲁什望见远方一些漆黑的岩石,也许那里能有地方抵挡长夜的寒风,延续他们残存的一息生命。走了几步,觉得少了什么,加尔鲁什回头一看,黑狼又卧下了。
加尔鲁什已经有好几天没碰狼鞍了,座狼骨瘦如柴,无法承受一个兽人的重量,但它仍坚持着跟在加尔鲁什身后,继续他们的旅途。不同的是,狼并没有兽人的目标感,在条件艰苦的时候,它更加倾向于遵循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需要的时候停下步伐。
“不,不是这儿,”加尔鲁什对座狼说道,格罗玛什给了他一匹经验丰富的坐骑,他认为它能理解他的话。他指向那些巨石的方向说:“我们今晚在那休息。”
狼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加尔鲁什朝它走了过去,在它身边蹲下来。狼的呼吸平缓而微弱,这一歇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可能今晚都不会再到别的地方去、也可能永远不会再站起来。加尔鲁什抚摸着狼背,座狼眯着眼睛,耳朵轻轻地弹了两下,似乎挺享受伙伴的轻抚。
随后,加尔鲁什掏出匕首从狼的颈部刺了下去,快速、利落得让狼没能发出一丝哀嚎,甚至连表情都定格在几秒之前,渗出的血很快染红了他们身边的雪。
“钢铁部落会铭记你的牺牲。”加尔鲁什如此说道,但在他心中这匹黑狼仍然只是一匹坐骑,只是他为它没能死在战场上而惋惜。现在,废掉的座狼变成了一堆狼肉和一整张狼皮,让加尔鲁什恢复了宝贵的体能状态,从而使他的旅行得以继续下去。
他在一个凸起的巨石下生火,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夜幕降临,在久未得到的胃部满足和疲惫的驱使下,加尔鲁什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完全没有因为杀了自己的座狼而感到不安,座狼的牺牲给了他极大地体能支持,但加尔鲁什犯了大忌,险些因此丧命。在霜火岭、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独身一人会令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猎食者循着血腥的气味找到了加尔鲁什,尖牙之下流淌的口水表示这匹巨大的黑狼也因为大雪的原因挨了饿。它一步步朝加尔鲁什靠近,后者对此浑然不觉。确保周围没有其他生物会跟它争夺这份美餐后,铁颚狼发起了冲锋。
加尔鲁什内心最深处的战士神经反应过来的时候,铁颚狼也已经近在眼前了。加尔鲁什一个翻滚,避免了被狼一口卡住喉咙的危险,但狼的前爪还是抓住了他、钩住了他的皮肉、在他的胸膛上拉出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他的棕色身躯之上,鲜血犹如大地之下的沸腾岩浆一样喷薄出来。
加尔鲁什的怒火也随之燃烧,他站起身来,丝毫没有顾及正在流血的伤口,掏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黑狼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铁颚狼从没听过这样的吼声,出于本能它几乎作出了溃逃的举动,但这种念头很快就被兽人血液的香甜打散,它也不想就这么放弃这顿美餐。野狼躬着背、耳朵朝后翻、呲着牙对着加尔鲁什,似乎要拿出所有的状态来对付眼前的兽人。
狼首先发起了进攻,朝兽人扑了过来。加尔鲁什为自己冷血而愚蠢的做法付出了代价,但同样的、狼也没有真正认识到加尔鲁什的强大。霜火岭的兽人都是卓越的猎手,但加尔鲁什是百战余生的战士,对战斗的领悟已然超出了生存的层次,狼的攻击路线他一清二楚。他一个侧身避开了狼的扑击,手中的刀刃横了过来,迎着狼的身躯、在它的左侧撕开了一条同样恐怖的伤口,仿佛是对狼的偷袭作出的报复。
狼痛苦地低吼一声,落地后一个踉跄,加尔鲁什造成的挫败和创伤令它恼怒,它两眼猩红、转过身来、同样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口,迅速地朝加尔鲁什进行了第二次攻击。而这一次,加尔鲁什手持短刀迎了上去,以狼几乎无力抵抗的力度,掐住了它的脖子、并一刀捅了进去。他几个小时之前同样如此对待过一匹狼,这使得这一击更加得心应手。瞬间地,狼没能发出任何哀嚎,就那么瘫软了下去。
加尔鲁什把热乎的尸体扔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口、后退几步靠在一块巨石边上坐了下来,当战斗结束后,痛楚开始朝他袭来。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低声咒骂了一句,伤口的创面太大,他没有办法独自处理好它。长夜漫漫,还会有更多的肉食者循着血腥找上他。
加尔鲁什尽量保持清醒,但依旧没能成功地阻止血液流失,他的生命也在随之流逝。随着血越流越多,从手脚开始,死亡的冰冷渐渐蔓延到了全身。他很想大吼一声,似乎想要将死神驱散,但更多的是愤怒与不甘,他的宿命是战场,而不是在冰天雪地中成为野兽的盘中餐,钢铁部落的征程少不了他,他还要看着宿敌被钢铁部落碾碎,他还要....。.
在这种不甘中,加尔鲁什的思绪开始模糊,但他还是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的附近,也许是更多的狼,它们等着他死后成为丰盛的晚餐,但已经无所谓了。
弥留之际,加尔鲁什听到了几声狼嚎。随后,他头一沉,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帐篷里,各种兽皮拼接成的三角帐篷门口,一簇温暖的火焰缭绕着,散去了多日来的寒冷,除此之外,加尔鲁什没有看见别的东西,他身上依旧盖着自己的座狼的皮毛。他能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但焰火挡住了他的视线。
加尔鲁什想坐起来,胸口又传来一阵痛感,但相比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终究是皮肉伤,只要止住流血就没有大碍,他觉得自己可以正常行走了。加尔鲁什掀开狼皮,这时他发现有人在自己身上缠了绷带,伤口处可能还被抹了药膏。这包扎精细、严密,不知怎么地,加尔鲁什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瞬间,他惊住了,这该不会....。.
随着脚步声逼近,来者注视着他,摇着脑袋说:“莽撞的孩子,在霜火岭,莽撞就是愚蠢,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耐心行事,还要学会和你的伙伴相濡以沫。”对方看着加尔鲁什身上的狼皮,眼神里流露出责备,随后视线回到加尔鲁什的身上,责备之余又多了一点点钦佩,“不过,你可真是顽强。”
已经多久了,那记忆突然之间如同开闸的河水一般奔流不息,冲击着加尔鲁什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遭遇过的最大的挫折令白虎寺的囚牢不值一提,而在那段时间,此人就是所有,超越了荣耀、超越了一切....。.已经多久了,直到今天,加尔鲁什才重新回忆起来。
一如初见,盖亚安的模样简直一点也没变。
他恢复的很快,在醒来的第二天就已经走出了帐篷。当他再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加尔鲁什旋即意识到,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落入了霜狼氏族手中。这是一只十分重视传统和族人的氏族,他们都是强大的战士,却又理性而克制,对其他氏族始终保持疏离的态度,而基于他们的理性,霜狼氏族却又是最为和善的兽人族群。
不管怎样,加尔鲁什从没想过招募霜狼氏族加入钢铁部落,只因为萨尔,使得这群兽人的传统让他反感。但直到盖亚安——这时的她还没当上祖母,出现在他面前,这令加尔鲁什陷入了矛盾,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而盖亚安那温暖内心的气质和带来的回忆也让加尔鲁什忘却了一切伤痛。他离开加拉达尔仅仅数年时间,那之前的岁月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般久远。尽管德拉诺已经分崩离析,但在盖亚安的凝聚和照料下,最后一支血液纯净的兽人安静、平和地生活在最后的角落。在那之前,没有战争、也没有所谓的荣耀,“家”和“亲人”才是一切的主题,哪怕他们都来自于不同的氏族。
出于自己的使命,加尔鲁什对身边的霜狼兽人始终保持着距离。他不清楚霜狼兽人的家乡在哪,但绝不是这里,这只是一个狩猎队的临时驻地,只有二十多个兽人和同等数量的白狼,除了盖亚安以外,其他人几乎是走哪都有狼跟着。
除了盖亚安以外,这些霜狼兽人看到加尔鲁什的时候也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他对自己的座狼做了什么。霜狼兽人视自己的狼伴为亲人,能为了它们献出生命,白狼亦然。这种心心相通高于那些靠魔法实现的精神嫁接。在他们眼中,那几乎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们在追踪‘钝角’的族群,是桑卡拉发现了你。”盖亚安告诉他。
“谢谢。”加尔鲁什发现他仿佛有几年没说过这两个字了。
“狼的特殊感知使得她对你不报好感,我们在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丢弃的鞍座,由此都知道你做了什么。其他人并不打算救你,想把你丢在这冰天雪地,任你的血流干。”
加尔鲁什没作任何回应。
“但,”盖亚安欲言又止,说:“但我知道那不是你们的信仰。现在,告诉我你来自哪个氏族,为何孤身一人来霜火岭?”
思绪斗转星移,穿梭到三十五年前。
尽管对方就那么几个,但他们的抵抗仍然十分吃力。氏族里的青壮随着“部落”远去,原本安定富饶的纳格兰的生存条件也显得艰难起来,使得每一种外敌都对他们造成了严重威胁,几个下山的食人魔就能在他们的村落里横行无阻。
加尔鲁什无数次想到,这真的是战歌氏族吗?他的同胞拼力挥舞着那些勉强算是武器的钝器和刀刃,面对这些,食人魔们大笑不止,和过去的辉煌相比,那场景简直令人绝望。
心里回忆着父亲教授的招数,加尔鲁什拾起一把伐木斧朝一个食人魔冲了过去,将斧子举过头顶,劈向这个这个几乎是他三倍高的食人魔的大腿。斧刃砸进了食人魔白花的皮肉,但这只是惹恼了对方,加尔鲁什避开食人魔撞来的大脚,绕到食人魔侧面,却没躲过紧接着抓过来的大手。年少的兽人像个玩具一样被食人魔抓了起来,紧随其后,他感受到了食人魔手掌的收缩,他大叫着、嘴角渗出了鲜血,食人魔则狂笑着要捏死这个少年。
突然,那只大手一松,让加尔鲁什摔落在地上。食人魔嚎叫着,双手在后备乱摸,一个兽人——苍老但不失力量、且灵巧得像只鸟儿一样,串到食人魔的肩膀上,按着他的脑袋,将一把短剑插进了他的太阳穴。食人魔两眼一翻,向后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食人魔纷纷被这些新加入的力量击溃,剩下一个则抱着脑袋被战歌兽人驱赶着逃离了他们的村庄。外来的兽人带来了逆转性的战力,尽管他们也都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得他们能够在这种小规模冲突中得心应手。虽说战歌氏族几乎所有能战斗的都跟着格罗玛什离开了纳格兰,但竟然有其他兽人比战歌兽人更擅长战斗,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兽人,她虽然也露出了花白的发色,但加尔鲁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温柔与自信,而且十分坚强。“我是来自霜狼氏族的盖亚安,向你们致敬,战歌氏族的子民们,谁是你们的领袖?”
无人应答,战歌氏族只有地狱咆哮能够领导,没有人能做这个主,但又能怎样呢。
“格罗玛什·地狱咆哮。”加尔鲁什站起来,说出了这个名字,语调中没有一丝对家族的自豪。
外来人群中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不久之前这个名字还是力量与荣耀的完美诠释,随着恶魔之血的污染逐渐被剩下的兽人看清,格罗玛什也成了人们心中的罪人,为了杀戮甘愿献上自己的灵魂,他的子民则追随他的脚步拥抱邪能,他们所作所为,丝毫没有给自己的氏族乃至整个世界带来一点点的好处,令他们的荣耀蒙羞。
盖亚安凝视了加尔鲁什一阵子,点了点头,道:“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你身上有着你父亲的影子,他曾经是我们之中最为坚定的一位....。.我曾经在克什哈格节见过你,那时你还年幼。”盖亚安朝他微笑。
外来的人群中出现了更大的议论,伴随的也都是蔑视的眼神。加尔鲁什听到了“叛徒崽子”、“他和他父亲一样软弱”等中伤的言语,他想发出父亲一样的咆哮,让那些质疑他的人闭嘴。他不是他的父亲,他和他们一样,保留了棕色皮肤和棕色眼珠。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因为他认同他们所说的话。
盖亚安看了看加尔鲁什身后的村落,两件房屋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还有一间则在熊熊燃烧,当族里青壮离开以后,他们的境遇大都一样。“我们远道而来,希望能在纳格兰建立一个新的家园,团结一致、相依相存。我们是‘玛格汉’,格罗玛什之子,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人群中立刻出现了抗议,“他身上流着他父亲的血!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一员!”
盖亚安转过身去,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朝着抗议的兽人问道:“什么是‘玛格汉’?”
“坚强之心、纯净之血。”抗议的兽人锤了锤胸口,丝毫没有忘记这一点。
“那么你看看这个孩子,他身上可有一丝堕落的迹象?”
“没有.。.他和我们一样,一样的肤色、一样的眼睛。”抗议者的气势弱了下去,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不管来自哪个氏族,我们的族人几乎都受到了邪恶的影响,那些努力捍卫本心的人也没能幸免,”瞬间盖亚安有些伤感,但这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我们必须团结每一个人,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盖亚安的言语结束了最后的质疑和轻蔑,她的目光回到了加尔鲁什的身上。“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氏族,未来也可以以地狱咆哮之名领导你的子民。”在加尔鲁什眼中,盖亚安身上折射出的光芒没有丝毫刺眼的强硬。纳格兰并不冷,但这个女兽人却温暖了他的心。
“相互关照,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往事如烟,不是吗?”加尔鲁什出神了好一会,才被盖亚安唤回来,他还是没有回答,厚厚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好吧,我不为难你,也许现在不是时候。但不管你有什么意图,现在的你没有任何机会,暴风雪还会再次袭来。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暂时留在我们之中....。.”盖亚安起身离开了他。
加尔鲁什把话咽了回去,他对霜狼氏族戒心不减。但现在看来,也别无他法,气候依旧不稳定,他自己一个人也很难走出霜火岭。
又过了数天。加尔鲁什的伤已经恢复大半,而氏族联合的事业在霜火岭却依旧毫无进展,一想到这,加尔鲁什就坐卧不住;但另一方面,他与盖亚安的羁绊也在加深,这个女人是他在这里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也是他唯一愿意真心对待的人,只是这里依旧存在着“愿意”与“会”的区别。他仍不能确定霜狼氏族会是钢铁部落极具价值的一员,在此之前他不会和不能确定的人吐出一个有关钢铁部落的词汇。
盖亚安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地追究他的由来,闲暇时间她常会和加尔鲁什聊天,每一次交谈过程都只有几分钟,而加尔鲁什说的话更是屈指可数,其后便是无声地沉默。此外,其他霜狼兽人和他的关系也有所升温,尽管他们依然不跟他说话,但起码开始愿意与他分享自己手里的烤肉,让他和他们一起坐在篝火旁。这群霜狼兽人正在接纳加尔鲁什,他不禁想到,是不是就这个样子相处下去、他就能成为他们的一员?
可以肯定的是,若真想要加入某个兽人氏族,就永远不会缺少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霜狼追踪那群裂蹄牛很久了,却始终是远远地观察着,认真分析了族群中的每一头,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几乎持续了数周时间,直到他们胸有成竹的时候才会出击。加尔鲁什也懂得战争策略,但不管是前期的观察还是狩猎正式开始,霜狼氏族的耐心与理性始终令他感到不可理喻。
他加入了猎捕队伍,这群由队伍中最强壮勇敢的兽人将向裂蹄牛展开围猎。盖亚安原本让加尔鲁什留在营地——和她一起,而他执意参加猎捕,他一直想走出去透透气,哪怕时间不长。此时此刻加尔鲁什和这群霜狼兽人以及白狼一起匍匐在雪地中,准备好随时朝不远处休息的裂蹄牛发起进攻。
加尔鲁什瞥了一眼身边的白狼,这头不知道叫什么的畜牲和它的同伴们一样专注地盯着猎物,神情和姿态与那些霜狼兽人别无二致。
而当所有的猎手就位时,狼群发起了攻击。
加尔鲁什几乎难以忍受没有号角和战吼的进攻,但他克制住了内心的狂野和让体内血液沸腾的欲望,跟在猎捕队之后。霜狼兽人就像狼群一样,进攻毫无声息,节奏之快加尔鲁什几乎有点跟不上——像狼那样轻盈又迅捷地前进。霜狼氏族的种种举动,究竟是人在模仿狼、还是狼在按照人的计划行动,当下他是没机会想了。
当手持长矛的霜狼兽人就那么出现在这群裂蹄牛的眼前,他们开始朝它们吼叫、并摇晃着手中的武器,这让兽群陷入混乱;他们的白狼则早已钻进裂蹄牛群,在里面灵巧地左冲右突,目标十分明确、明确到它们将要猎杀哪一头牛,朝着它们张牙舞爪。
裂蹄牛——以及许多食草物种在遭遇敌情时会围城一圈、形成一堵难以逾越的围墙,把幼崽保护起来、把犄角和獠牙指向敌人,然而在兽人和白狼的双重干扰下,裂蹄牛左顾右盼、数次努力均未能实现整合,且过于狭小的空间让个体也很难施展攻势,只得夺道奔逃。而霜狼猎捕队则在兽人和白狼的默契配合下,将猎杀目标从兽群中分离出来,待裂蹄牛与霜狼氏族拉开距离的时候,两头老牛和一头牛犊已经在它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带离群体,彻底沦为霜狼氏族的猎物。其过程不超过十分钟,且霜狼氏族无人受伤——包括白狼。
这根本不是狩猎。加尔鲁什跟在霜狼兽人身后,几乎没有参与猎捕,在他眼中这场行动就像在自家围栏里屠猪宰羊一般毫无挑战。若换成战歌氏族,他们会骑着座狼在草原上风驰电擎,射杀飞翔的风鹏、砍下狂奔中的塔布羊的脑袋,狩猎会更加简单高效。霜狼氏族已经在这群裂蹄牛身上下了这么多的功夫,行动也丝毫没有兽人的气势凶猛。
兽人和白狼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活干,唯独加尔鲁什除外,没有人让他帮忙、事先也没人告诉他该干什么,领队的兽人只让他跟着他们一起,他也没有兴趣加入。枯燥无味的氏族、枯燥无味的猎捕。但很快,加尔鲁什找到了自己该干的活。
只见兽群中最大的那头公牛冲了出来,沉重的脚步令他们脚下的土地都为之颤抖,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向正在围攻牛犊的狩猎者们。毫无疑问这头公牛是这群裂蹄牛的领袖、也就是盖亚安提到的“钝角”,这头巨兽久经沙场,鼻梁上的犄角经过多次撞击,顶尖部分已经断裂、磨平,更像是一个凸起而非尖角,“钝角”因此得名。尽管这是一种损伤,但这使得这头裂蹄牛好似一头活生生的攻城锤,一旦被它牟足了劲撞上,加尔鲁什确信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会碎掉。
“钝角”轻而易举地掀翻了挡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兽人,在被抛出去之前那人手里仍拽着牵制着牛犊的绳索。公牛借着势头赶走了纠缠幼崽的兽人和白狼,并开始尝试着去除牛犊身上的绳索。意外虽没有令霜狼氏族放弃,但显然他们在寻求一种近乎万全的方式来解决这个棘手的猎物,他们宁愿挨饿也不愿为了猎物搭上族人的性命。
然而他们其中的一个并不是霜狼族人,这种迟疑在他眼中实在太过累赘。加尔鲁什提着板斧跨上了“钝角”毛茸茸的后背,高举斧头狠狠地朝着两脚之间劈了下去,鲜血霎时间就染红了斧刃和裂蹄牛那最糙硬的皮毛,这令“钝角”变得更加怒不可遏。可体型限制了它应对来自后背上的威胁,除了奔跑和摇晃面对背上的加尔鲁什它几乎无计可施。
在加尔鲁什跳上“钝角”的后背时,狼群也围了上来,使得公牛的突围都被兽人和白狼挡了回去。一旦身处这头裂蹄牛的攻击盲区,霜狼兽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锋刃刺进它的皮肉,在围攻下“钝角”伤痕累累,然而它也不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当猎物想要冲出包围的时候,霜狼兽人往往需要三个甚至更多人合力才能将它挡回去,就算站在它的旁侧也必须小心行事。一个兽人伺机进攻的时候,“钝角”一头摆了过来,兽人错误地横过长矛来阻挡裂蹄牛硕大的脑袋,这导致他手中的长矛直接被折断,他自己则飞了出去;另一个手持短斧的兽人则由于靠得太近而被“钝角”推翻,紧接着它的前蹄就悬在了这个倒地的兽人上方,而在这紧要关头加尔鲁什往左侧撬动了斧刃,裂蹄牛嚎叫着、右前踢偏离了原定的目标,这才使得那个霜狼兽人不被踩扁。
此外也有人和狼想跳上它的背、像征服一座高山一样把它踩在脚下,但他们都没能站稳脚跟,纷纷在剧烈地晃动中跌落下来。唯有加尔鲁什不动如山,始终停留在公牛背上、俯视着狩猎队的每一个人。
十几分钟的缠斗下,裂蹄牛气喘吁吁起来,背上和身上伤口涌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它脚下的好大一片雪地,血水让它蓬松的皮毛湿答答地粘在一起。持续的失血让它的攻击不再有力、让它的头脑变得晕晕沉沉。最后的抵抗也失败后,“钝角”逐渐消停了下来。
加尔鲁什半拽半撬地把嵌入裂蹄牛背的板斧拔了出来,轻松自如地落从上面跳了下来、面不红气不喘。他身边的,霜狼兽人后退了几步,没有争着上去结果“钝角”的性命,他们都清楚这一击属于加尔鲁什。
站在猎物的左侧,加尔鲁什将板斧高高举起,一把劈进裂蹄牛的颈部,这一下它彻底的瘫软了下去。
他们没有高呼他的名字、当晚也没有高唱凯旋之歌,但霜狼兽人确实肯定、并正式接纳了加尔鲁什,而且开展了一场小规模、有限度地庆祝活动。这个氏族究竟是过于孤高还是外强中干,之前他们短时间内几乎拿那头巨兽无可奈何,加尔鲁什战胜了“钝角”,使狩猎队的成果几乎翻了一番,而这在霜狼兽人眼中似乎是理所当然。他们铭记它、却并不推崇他。
猎捕队的成员们邀请加尔鲁什和他们一起坐在篝火旁,享用丰盛的晚餐,但他只会和盖亚安待在一起。盖亚安则悉心照料着猎捕行动中负伤的族人,不管是人还是狼,都得到了平等的救治待遇。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行动中并没有生产出需要急救的伤员。
“你很勇敢。”盖亚安对坐在一旁的加尔鲁什说道,此刻她正在为一位右臂骨折的霜狼兽人包扎。
“霜狼的族人都很勇敢。”加尔鲁什回道。
“确实如此,这里的每一位霜狼兽人都敢独自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完成包扎,盖亚安朝她的族人微微一笑,伤员谦卑地向她点头致意,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她回过头来看着加尔鲁什,“你可能不理解,牺牲对你而言可能是一种归宿,但如果今天那里有一个族人不幸死去,今晚的氛围将大不一样。”
加尔鲁什眯起了眼睛,“对你们而言集体的胜利难道比不过个人的安危么?”
“这并不是攸关存亡的胜利,”盖亚安道:“这场胜利会让我们的族人过得更好一点,但如果没有它,我们依旧能继续生活在这片大地上,我们总是能克服过去的....。.所有以族人的生命为代价换取胜利,都会引起我们的反思,这一切是否值得。”
加尔鲁什没有说话,他还是不能认同这种精神,战争永无止尽,胜利不可能没有代价,终日为了局部的安危去评判必然发生的斗争,加尔鲁什想象不来这样的氏族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的。
然而他旋即想到,过去的玛格汉秉承的不就是这样的精神么?部落的老弱病残聚集在一起,正是在盖亚安祖母的凝聚下,这些来自各个氏族的兽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他们寻找那被部落遗弃的精神和传统、重新思考斗争的意义,即使在全德拉诺分崩离析之后,他们依然能平静、祥和地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直到今天。在加拉达尔的生活几乎可以用“幸福”这个与兽人毫不相关的词来形容,而加尔鲁什缘何以改变、又为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霜狼兽人重视战争的内涵,那么加尔鲁什的战争究竟换来了什么?
他叹了一声,注视着盖亚安正在梳理的毛料绷带,笑了,“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祖母。”
盖亚安没有说话,注视着他。
“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们的氏族距离十分遥远,但她没有束缚于氏族的区别,把一群被命运抛弃的人凝聚起来,在那之前,我们都已经站在了毁灭的边缘。然而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加尔鲁什与她对视着,“盖亚安,她不是一个战士,她只会抚平伤痕,但她是我们之中最坚强的人,她带来的希望的力量,比任何一个伟大战士的灵魂都要强大。”
“你勇敢、坚定,心怀荣耀,”盖亚安的笑容无比温暖,“她会为你骄傲的。”
“也许吧,但我离开她已经太久、太远了,”加尔鲁什的头沉了下去,“我做过一些事,盖亚安,为了追寻荣耀和理想中最纯净的灵魂,我做过许多事,我不确定她不会不喜欢这些,只怕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见曾经熟悉的一切了。”加尔鲁什双拳紧握,嗓音显得十分低沉。
“你期待回到家人身边吗?加尔鲁什,你期待真正在乎你、属于你的族群吗?”
加尔鲁什点点头,“几年以来我一直在族人之中,但我从未感觉到自己属于那里,他们,跟我认识中的兽人和荣耀相差甚远。而他们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他们的一员。”
“如果你愿意,加尔鲁什。”盖亚安拍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心中的这位伟大的母亲,她的精神与霜狼之道十分相近。如果你怀念在她身边的日子,我会欢迎你留在霜狼氏族,一起同行、一起狩猎,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一如当年。
何尝不可呢?霜狼的战士尊重传统、亦心怀荣耀,他们的坚韧得到了其他氏族的肯定,也是公认的最可靠的战友,在这一角度上,霜狼拥有绝对的资格。
他和眼前的盖亚安,可以成为亲人。让霜狼加入钢铁部落,待他们解决掉恶魔的威胁、完成他们的事业;待艾泽拉斯被他们征服、那些贼子和小人被处决;待某一天他们的荣誉得以圆满,等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可以回归到那个年代。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他向往——如果霜狼氏族加入了钢铁部落,他会让杜隆坦和加拉达去杀掉萨尔。加尔鲁什想着,这会是多么美妙的讽刺啊。
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理由不让霜狼氏族加入了。
“事实上,我是肩负一个使命来到霜火岭的。”加尔鲁什开始了。
在走完了几乎整个德拉诺、游说了几乎所有兽人氏族之后,加尔鲁什表达他的观点已经是轻车熟路,深知怎样做才能吸引各氏族的领袖入伙。盖亚安虽不是霜狼酋长,但作为加拉达的妻子和深受族人爱戴的“狼母”,盖亚安的地位在霜狼氏族举足轻重。而如果更加温和的盖亚安都同意加入钢铁部落,强大的加拉达就更不用提了。
“一旦喝下玛诺洛斯之血,就会沦为恶魔的仆从,根本不存在反抗的可能。他们会作为燃烧军团的爪牙,屠戮这世上的一切....。.而等到连整个世界都破碎之时,他们就会屠戮彼此,亲情、家人、任何一种羁绊、任何一种信念都不复存在,当最后一个兽人被体内沸腾的邪能撕裂之时,这种诅咒才会终结,世界也只剩一片死寂。”
或许霜狼氏族对其他氏族的风格和野蛮传统保留意见,但加尔鲁什确信盖亚安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族人遭受恶魔的污染,而目前看来,效果达到了。盖亚安认真地听取了他对那个黯淡未来的描述,始终保持神情严肃。沉思许久,她问:“如果真像你所说,事态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为什么你一开始没告诉我呢?”
“古尔丹已经派出使者联络各氏族了,我必须谨慎行事。”
盖亚安点点头,“最疯狂的兽人也编织不出你这样谎言,但你为了散布这个信息几乎葬送自己的生命.。.即使我相信你所说的,那么接下来呢?”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找到那些保持自我和高尚的兽人,组成钢铁部落!”加尔鲁什颇有些激动,“各个氏族单打独斗,即使全德拉诺的兽人都在反抗古尔丹和燃烧军团,也毫无胜算。兽人必须联合起来,才能瓦解这场危机。”
“所有的兽人?碎手、黑石也算上?你或许知道——”
“碎手的残忍和黑石的冷酷?我亲眼见过,但为了全体兽人的命运,你们必须放下偏见。地狱咆哮、黑手、死眼、卡加斯都做到了,我相信睿智的霜狼氏族的包容心不会比他们差。”
“确实不会。”盖亚安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霜狼氏族是否加入只能由我的丈夫决定。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
成功的喜悦漫上了加尔鲁什的心头,盖亚安此言几乎已经为后面的会谈盖棺定论,也让他的这趟旅途变得更加圆满,这可真是先祖在上!加尔鲁什掩盖住内心的喜悦,把手放在盖亚安的手上,欣慰地说:“我们正在创造历史,你和你的族人,以及未来的子孙后代都将受益于此,你们将在更肥沃的土地上、建立更美好的家园。”
“更肥沃的土地?我们从来没有迁居纳格兰的计划。”
“不是德拉诺,”加尔鲁什两眼有些放光,“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等待着钢铁部落征服的世界。”
加尔鲁什点头道:“这是我们的宿命。”
“掠夺别人的家园,屠戮他们的家人,”盖亚安的语调变得冰冷,眼神显得颇有些失望,“这才是重点,嗯?”
当加尔鲁什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里有更好的地方能供你的族人生存,不需要担心严寒冻坏你们的身躯、没有野兽来争夺你们的食物,在钢铁部落的支持下这轻而易举,你不会愿意你的子民和后代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吧?”
“霜火岭的确不是安家的好地方,极端的天气时常让我们的食物储备促襟见肘,我们也曾经面临艰难抉择、也曾经濒临绝境.。.”盖亚安叹了一声,“但正是这些,让我们时刻铭记家的真正含义。和家人在一起,就能渡过难关,这便是霜狼之道。而一旦我们贪恋更好的生存环境离开霜火岭,我们终将在富足中迷失这种精神,这不是霜狼氏族会选择的路。”
“为了给族人和后代一个更好的未来,难道这不是为了氏族的利益而战吗?”
加尔鲁什说,片刻之前的那种胜利的滋味早已荡然无存。真见鬼,他应该清楚霜狼兽人的精神和传统,对后面的事闭口不谈。现在,尽管盖亚安没有表现出不悦,但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她。
盖亚安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来。“十多年前的一个寒冬,在迁徙的路上,大雪把我们和其他族人打散。我意外被犀牛潜伏者咬伤、自此陷入沉睡。身边的族人很少,没办法带着我前进,且被这种野兽咬伤的人没有一个苏醒过来。他们不得不把我留在雪地中,否则将面临被暴雪吞噬的结局。但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我,我的小儿子杜隆坦,和我的老朋友‘锋牙’一起守候在我身边,明知我可能不会醒来,可他们就是不肯放弃。他们不仅在严寒中苦苦支撑,还要独自面对野外的猎食者。霜狼兽人擅长克制嗜血的欲望,但当我的儿子独自一人面对一群铁颚狼时,他陷入了狂乱,杀死了眼前的每一头狼.。.”盖亚安面露哀伤,“或许是杜隆坦和‘锋牙’的坚守给了我力量,当我醒来的时候,他跪在‘锋牙’的尸体前失声痛哭。从此,他把‘锋牙’的皮披在身上,以铭记‘锋牙’的忠诚、和嗜血所带来的惨痛的代价。”说到这里,盖亚安显露出一丝慰藉,“他会是霜狼氏族未来的酋长。”紧接着,盖亚安的神情多了几分坚定,“你可以跟他们商讨这一事宜,但不论是加拉达还是杜隆坦,他们都不会同意加入,这不是攸关存亡的征途。”
“这没有攸关存亡?”加尔鲁什感到不可理喻,“恶魔就要来了,盖亚安!你对此一无所知,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霜狼氏族不会向邪恶屈服,我们誓死守护我们的家园和传统,我们也会支持你们对恶魔的抗争,但我们不会加入。”
他的心脏正在升温,加尔鲁什几乎要奋起“不!你不能——”
“加尔鲁什!”
盖亚安低吼一声,眼里尽是惋惜和失望。加尔鲁什只觉得喉咙里好似落下了一堵奥格瑞玛的城墙,其后的千军万马都被挡在这城墙的后面。失望了,盖亚安对他失望了,过往的一切都在这张脸的面前被生生地撕碎。他宁愿选择死亡也不希望看到盖亚安祖母对他失望,而现在这张脸庞正在直视着他,他只觉得两眼变得朦胧起来。
“你不是她。”加尔鲁什冷冷地丢下了几个字,没再说什么,离开了盖亚安。
先祖在上,加尔鲁什,你在幻想着什么!
长久以来,你一直在期待、努力和不可能的人并肩战斗,让他们像你一样找回自我,为他们带去胜利和荣耀,最终他们却背叛了你!当你第二次在巨大的挫败中崛起,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你却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再次幻想着与错误的人分享你的荣耀!她是盖亚安、霜狼氏族的盖亚安,不是玛格汉的盖亚安祖母!你本该清楚这一点,可是先祖在上!加尔鲁什,你到底在幻想着什么!!
痛苦在加尔鲁什心中奔腾、久而久之就化作无法化解的愤怒与憎恨,盖亚安带来的温暖让他重新感受到希望的力量,盖亚安的拒绝则在他心中掀起一股风暴,让他为过去犯下的一切过错而憎恨。
尽管先前加尔鲁什承蒙盖亚安和霜狼兽人的救助得以脱险,但在这彻彻底底的失败下,先前在霜火岭的种种际遇更像是先祖对他开的玩笑,他宁愿在那雪地中让自己的血流干。
但先祖又一次为他带来了转机。
除了盖亚安和加尔鲁什,霜狼狩猎队里的其他人这一晚都过得很舒心,他们很少有如此丰盛的斩获,征服“钝角”的事迹也将在族人之间传诵,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将代代传承。这个冬季,神灵对他们格外关照。
他们各取所需,尽管所有人都被允许尽情享用他们的战利品,但没有因此产生不必要的消耗,能保证给家人带去更多食物和皮毛、以及一头健康的牛犊,这才是令霜狼兽人为之满足的。随着狩猎行动的圆满结束,霜狼氏族在这种满足下放松了警惕,以期度过一个舒适的夜晚,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他们也将与家人再度团聚。
在这荒蛮之地,舒适和危机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对于普通生物而言,生命意味着无尽的考验、死亡则是一种解脱。霜狼氏族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从不独行,也因此杜隆坦的事迹被奉为传奇。在这里,没有哪头野兽胆敢闯进他们的营地,“钝角”的脑袋被三把长矛插在雪地中,彰显着这支狩猎队的实力,最凶狠的铁颚狼群也只得望而却步。当然,在这里有比铁颚狼更有野心、更为狡诈的猎手。
在这看不见月光的夜晚,另一群猎手放弃了睡个安稳觉的机会,在黑暗中守望着那些霜狼兽人和他们的宠物狼。相较之下他们要倒霉得多,大雪把他们从原定的地方赶了出去,也把那些原本可以成为猎物的生灵藏了起来,境遇类似于之前的加尔鲁什。现在,这群饥肠辘辘的猎食者正对着那些战利品垂涎三尺,在这种驱动下他们计划趁夜突袭霜狼狩猎队的营地——事实上他们可以走上前去表明来意,期望霜狼兽人能分一些食物给他们,但毫无疑问他们完全不会这么想。
守夜的霜狼兽人眯起了眼睛,视界的边缘处什么也没有,只有虚无的黑暗,但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制造了微弱的声响。在他旁边,白狼也用自己的举动证实了异状的存在,向前方探出了身子。
“等等,‘老钩牙’,这有些不——”霜狼兽人想提醒他的狼伴,但为时已晚。一支利箭从他们盯着的黑暗里飞出来,正中白狼的面门,白狼发出一声极为短促而尖锐的嚎叫,整个身体几乎弹跳了起来,随后瘫倒在地上。
“不!!!!”霜狼兽人拿起了武器,“雷王氏族!!”
当霜狼狩猎队被吼声惊醒的时候,雷王兽人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冲向他们的营地。
雷王氏族和霜狼氏族既不敌对、也谈不上友好,从一开始他们彼此就不相认同,雷王氏族不惜代价的做法令霜狼兽人鄙夷,霜狼氏族的传统在雷王兽人的眼中则是一种懦弱。基于这种不认同双方之间发生过多次小冲突,但分居霜火岭东西的两个氏族彼此相安无事已有多年。然而,如果这些雷王兽人友善地请求霜狼狩猎队给他们分一些食物以免饿死,盖亚安会欣然应允,因为她和她的伙伴来自霜狼氏族。但毫无疑问这不是雷王的做法、这不是所有兽人的做法。
雷王兽人的狂野和霜狼兽人的保守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大叫着、疯狂地冲向他们的目标,行为举止不计代价,生怕自己不会被击中一般,然而这种张扬却具备挥发的资本。雷王兽人绝不像霜狼兽人那样在乎自己或别人的死活,他们总是拼尽一切力量爬上高处,然后争当斩首者、或者摔得粉身碎骨。值得欣赏的是,雷王兽人大都具备给猎物以致命一击的实力,他们征服一头戈隆往往不取决于族群中最强大的那一位猎手,而是在争先恐后的轮番上阵中抓住一个机会。在雷王氏族,只要不畏牺牲,人人都有机会斩杀一头戈隆,当然,前提是铁狼没和他们在一起。
就加尔鲁什而言,他自然更喜欢雷王氏族的战斗风格,这才是兽人应有的风格,霜狼兽人对战友的关注使得他们在战场上显得畏首畏尾,他们聚集在一起,始终处于被动局面。然而雷王的袭击者们也没能轻易得逞,霜狼狩猎队的防守有效而严密,他们总是在从侧面帮助队友化解雷王兽人的进攻,避免阵型被撕裂,白狼躬着身子在混乱中穿梭,扑倒那些雷王兽人,然后用利爪和尖牙毁掉敌人的喉咙,好几名雷王兽人的那已死的身躯被撕扯得血肉模糊。霜狼氏族的同类敌人们总是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从来都认为霜狼兽人才是他们的敌人,狼伴只是他们形影不离的宠物而已,然而事实上,白狼对这些雷王氏族的突袭者造成的伤害已经超过了霜狼兽人,后者面对入侵时步步为营、打得十分保守。
一边聚集在一起力保有生力量的完整、另一边则为了目标不死不休,雷王和霜狼,有的时候也说不清那一族更能代表狼。
然而这一切对加尔鲁什而言什么也不是,他的铺依然与狩猎队其他成员保持着距离,躺在地上的他也并没有被雷王兽人放在眼里,而他也就这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跃动的火焰和刀刃的寒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他不在乎这些兽人的死活,也阻止不了这些雷王兽人向霜狼狩猎队进攻。作为钢铁部落的使者,在这场纷争中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现在加尔鲁什也毫不关心。今晚就让他们斗吧。
而当危险降临在盖亚安身边的时候,加尔鲁什已经别无选择了。
七八名雷王兽人倒在霜狼氏族的阵线上,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没能把霜狼狩猎队拆散。由此,袭击者们采用了一些技巧和策略。雷王爪钩是他们精通的器材之一,这种柔和又坚韧的绳索既能帮助雷王兽人翻山越岭,还是他们的捕猎利器,能让他们轻松地爬上戈隆的肩膀。这些雷王兽人自然也带着这种抓钩。混乱中,前线一名霜狼兽人突然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地,一条绳索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脚,把他拉离自己的阵地,在拖行中被雷王兽人砍下了脑袋;他的狼伴奔向那绳索的另一端试图营救自己的兽人伙伴,然而被守在那里的另一名敌人用长矛刺穿。与此同时,霜狼阵地中的一名狩猎队成员被一柄从黑暗中飞来的长矛命中倒地。随着战斗的持续,霜狼狩猎队也出现了伤亡,他们的阵地也因此变得不再坚固,一些雷王兽人深入到他们之中去,朝着他们的目标发出了不间断的攻击。
盖亚安拿着一把短斧和她的族人们站在一起,尽管她远没有敌人强壮,但脸上毫无惧色。当然,她的族人们在战斗打响时把她保护了起来,尽力不让敌人碰到她。然而随着挡在她前面的两名霜狼兽人被雷王兽人杀死,盖亚安也暴露在危险之下。这时身边的族人都在和雷王氏族打斗,无人能顾及到他们上了年纪的“狼母”。一名雷王兽人拿着长矛找上她,盖亚安不由分说朝他砍过去,被对方用矛柄轻松挡住,后者顺势把她一脚蹬到地上。雷王兽人缓缓朝着她走过去,满脸讥笑地举起了长矛——
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从头顶上传来,霎时间惊住了雷王兽人、并引起了周围的注意,而当这怒吼之人的身躯落在他身边时,毁灭亦降临在这名雷王兽人的身上,加尔鲁什手持着战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把雷王兽人生生地斜劈成了两段,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雷王兽人顿时化成两段血肉躺在了地上。
“你们怎敢!”怒不可遏的加尔鲁什咆哮着冲向其他雷王兽人,离他最近的那个雷王成了第一个遇害者,他慌乱地横过手中的武器,同伴的惨状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免落得同样的结局,然而加尔鲁什以极快地速度一个转体砍掉了他的头。加尔鲁什把斧刃一扭,挥出去的战斧转回来又在第三名雷王兽人的腹部扯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这名雷王兽人痛苦地跪倒在地,加尔鲁什又一斧斩断了他的背脊。
“来啊!”这名新参战的兽人吼道,“来受死吧你们这些懦夫!”雷王兽人重振了士气,气势汹汹地朝加尔鲁什围过来,但加尔鲁什的速度和力量是他们前所未见的。他挥舞着战斧朝刺来的长矛撞了过去,砍断并击飞了矛头,对手则失去重心朝着前方一个踉跄,加尔鲁什侧身躲过他迎向另一个对手,举起斧柄招架住了对方的劈砍,按着斧刃就近在雷王兽人的颈部割出一道口子。鲜血几乎还没有溅射到加尔鲁什的身上,他已经一个转身把战斧砸进了前一个兽人的肩胛。他的速度迅如闪电,他的力量无人能挡,他的行动如乱石中的溪流一般流畅,驱使他屠杀雷王兽人的源头是挫败的耻辱和被盖亚安否决的愤怒,他化解了每一个雷王兽人的攻势,手起刀落,便有一个敌人倒在他的脚下。雷王兽人在加尔鲁什暴戾的进攻下乱了阵势,他那令人无法忍受的咆哮声则一次又一次地震慑着他们的心灵。
加尔鲁什把战斧砍进一个雷王兽人的胸膛,新的死者倒下之前另一个雷王兽人已经冲到他的跟前举起了武器,加尔鲁什撬起斧柄准备接住这一击,只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抢先撞上了雷王兽人,白狼扑倒在他身上,撕咬着他的喉咙。有头狼引路,狼群必将跟随,在加尔鲁什两侧,霜狼狩猎队发起了反击。在这种双重打击下,雷王兽人溃不成军。
加尔鲁什扭头看了看盖亚安,后者虽没有受伤,脸上却写满了惊恐。你在恐惧什么?是他的狂暴力量还是战斗过后的惊魂未定?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有关盖亚安,加尔鲁什的脑海中只有失望和背离。
战况已经彻底被扭转,雷王兽人最终不敌而撤退,霜狼狩猎队发出了欢呼,“他们逃跑了!”
逃跑?!怒火再次漫上加尔鲁什的心头,“我来解决他们!”他吼道,拿着战斧朝逃窜的雷王兽人跑去。
“不!等等!加尔鲁什!”盖亚安朝加尔鲁什叫喊,但加尔鲁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风雪和夜色中。
加尔鲁什追出了数百码远,直到他身后霜狼狩猎队营地的火光也消失不见。在他前面恐惧的雷王兽人仍在夺命奔逃,但他无法逃脱加尔鲁什的掌心,一把旋转的匕首从后面飞过来,一把扎进了他的右肩。
“带我去见铁狼!!!!”加尔鲁什咆哮着,把瑟瑟发抖的雷王兽人拎了起来,拔出匕首并按着他的后背朝前一推。雷王兽人不置可否,只得遵命照办,朝着铁狼所在的方向迈出了脚步,加尔鲁什则跟在他身后。呼号的寒风中,加尔鲁什隐约听见了盖亚安的呼唤。
但他没有回头。
当阳光再一次穿进他的石屋,格罗玛什只感到又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而窗外的城市里,叮当作响的声音不分昼夜,只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声响会更加热烈。格罗玛什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在这种不变的常态中,格罗玛什尔的面貌与一个多月前又有了很大不同。从青葱的丘陵到嶙峋的石崖、再到一座充斥了钢铁和石头的城市,如今,这座城市里又摆上了十余台怪模怪样的机械。几位曾经的锻造师合力创造出一台又一台笨重巨大的机器,放在过去,他们基本不会两个人一起制造武器,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格罗玛什亲眼目睹了这些机械的强大破坏力,这令他在心中对炸膛和他的同事们的创造力表示惊诧。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地精对他们当前的成果依旧不满意,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仍然在夜以继日地羞辱他手下的技师——那些前锻造师被地精赋予了新的职衔。起初格罗玛什还调停过地精和锻造师们的矛盾,而当他们见证自己制造的第一台攻城车的威力时,所有的怨言都随着那个被毁坏的土丘灰飞烟灭,自那以后技师们心甘情愿地卖命劳动,迫不及待地打造出更具破坏力的设备。格罗玛什从他们的双眼中读出了一种狂热,如果地精设计的图纸中有能够毁灭德拉诺的武器的生产流程,他们也会拼尽全力把它造出来。
这一个多月里,陆续有其他氏族的兽人成群结队地来到纳格兰,宣称代表他们的氏族响应钢铁部落的召唤。每有一支队伍前来,即证明加尔鲁什的一次成功,日积月累、当来自各地的各个氏族的兽人齐聚在格罗玛什尔的时候,联合便成了先祖们未没能实现过的壮举,这令格罗玛什感到不可思议。当然,联合不是彻底的统一,各氏族保留了自己的传统——或者说“旁人难以理解的‘嗜好’”,这些曾给格罗玛什带来一些麻烦。以碎手氏族为例,这些兽人几乎以在角斗场里死斗为生,尤其当他们融入到一个新环境、面对来自其他氏族的同胞的时候,他们对角斗的热衷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期待来自其他氏族的同胞们也能体验那种制造痛苦的渴望。起初格罗玛什并不反对他们在自己的城市里角斗,但当持续一周每天都有人死掉的时候,这位战歌酋长就忍无可忍了。他提醒着他们今非昔比,他们聚集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克什哈格节或者其他的什么传统集会,不管他们原本来自于哪个氏族,现在这些人都是钢铁部落的勇士,他们应该死在对抗邪恶和征服异乡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为了强调这一点,格罗玛什在角斗场里亲手杀死了几名不肯罢休的战歌兽人和碎手兽人,在他凌厉的攻势面前这些兽人毫无机会,那一次角斗令所有人印象深刻、也成为了这座城市里的最后一次死斗。
如此,格罗玛什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使各氏族的兽人实现了进一步地融合,他们正逐渐向志同道合的方向发展,也让格罗玛什领悟到统治的深层含义。尽管现在这里的兽人都听从他的号令,但在他们赢得最后的胜利之前,他一点也不享受这种所谓权力的甜美滋味,可能以后也不会。
现在各大氏族都来了,格罗玛什还是感到不小的缺失——加尔鲁什还没有回来,每当有一个氏族的使节觐见于他,都会带来先知的消息,可就是不见他的影子。先知对他而言是引路灯一样的存在,格罗玛什对恶魔一无所知,他需要加尔鲁什对抗邪恶的经验。在他心中,即使所有氏族的兽人凝聚在一起,其价值仍比不过先知一个人,不仅因为他有力的支持,还有其他一些因素....。.
山下引起一阵骚动。在大门的位置,一些兽人聚集在一起。又发生了什么冲突吗?格罗玛什感到一丝烦躁,他们为了一个宏伟的目标建立了钢铁部落,他却要处理许许多多的琐碎之事。格罗玛什定睛看了看,旋即发现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没有发生剧烈的波动,正向着山头缓缓移动。他注意到,他们围在一个外来者的四周,却又与他保持着距离,途径之处都有兽人放下手上的工作,加入到那人群中去。待他们来到格罗玛什的眼前时,那股缺失的感觉被一扫而尽。风尘仆仆的加尔鲁什回来了。
格罗玛什强掩着欣慰。时隔近50天,加尔鲁什看上去与先前有些不同,看到袒露的胸口上的伤疤,格罗玛什微微皱眉,如果这些伤口当时再深一些、或者再朝上移个几英寸,或许就永远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重逢了,格罗玛什能够接受这里的任何一名兽人死于创伤,唯独加尔鲁什除外....。.然而他只是淡淡地说:“艰难的旅程,是吧。”
“和得到的胜利相比,这些代价不值一提,”加尔鲁什朝格罗玛什锤了锤胸口,“地狱咆哮酋长,我回到这里向你复命。”
“你带来了黑石、血环、碎手等氏族的勇士,兽人从未如此团结。”
“他们团结在你的领导下,”加尔鲁什看了看四周,各氏族的兽人环绕在他们四周,“我看到你把他们治理得很好。”
“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
“除了他们,还有一支氏族与我们同在,铁狼将领导霜火岭的雷王氏族加入钢铁部落。”
“这让我们如虎添翼。”格罗玛什点点头。或许是不经意,他问道:“那么霜狼氏族呢?加拉达怎么说?他们会是最可靠的战友。”
加尔鲁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道:“软弱的意志和对传统的固守侵蚀了这群兽人,他们对我们的事业嗤之以鼻,地狱咆哮酋长,霜狼氏族拒绝了我们。”
“这确实像加拉达的做派,他们传承了先祖的睿智,却因短视和固步自封而令先祖蒙羞,”格罗玛什不满地说道:“既然他们抛弃了心中的荣耀,那么他们将无法在接下来的狂澜中继续苟活,不管是来自恶魔的、还是来自我们的。”
“铁狼请求给他和霜狼氏族一个机会,他声称没人比他更了解霜狼氏族,如果不能说服霜狼氏族加入,”加尔鲁什声音低沉了下去,即使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对于自己描述的事情仍存有一丝犹豫,“他希望能由雷王氏族来毁灭霜狼。”
“很好,荣耀属于铁狼。”
城市的顶端,格罗玛什和加尔鲁什望着这一切,未来就在他们的脚下,是那么的辉煌。尽管前路漫长,但格罗玛什已经准备好了。
“你已经不再仅仅是战歌酋长,地狱咆哮,”加尔鲁什看着形形色色的兽人,“你已然是钢铁部落的大酋长。”
“这都源于你的指引,大军还未启程,你就已经在为钢铁部落出生入死了。为此,我将赠与你两样东西。”格罗玛什转向他,“但在这之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加尔鲁什疑惑地看着他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格罗玛什?”
“告诉我们你来自于哪个家族。”
加尔鲁什难以理解,“都已经过去多久了——”
“你可以选择回答,或是沉默。”格罗玛什握紧了手中的血吼。
加尔鲁什抿紧了嘴唇,难道格罗玛什会为他的不配合而杀了他吗?他昂首挺胸,语气沉稳而坚定,“故事如同风儿一样,我的由来不值一提。”
“如此,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格罗玛什没有松开手中的家传战斧,“所有的兽人将不会知道,是哪一个家族孕育了这样一个传奇的存在,你的家族也因为你的放弃而失去了名垂青史的机会。”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格罗玛什纠正道,有着逼迫意味的语气已不复存在。“不只是你,所有人都将接受一个新的存在。”
“大酋长?”
“你说的对,我是钢铁部落的大酋长,我必须从战歌氏族的事物中脱出身来履行这一指责,但战歌氏族必须有人领导,他们是最高贵的战士,他们的酋长必须具备钢铁般的意志和无往不胜的战略头脑,你完全符合这些需要。而且,你的战歌之心几乎和我一样炽热。”
“战歌酋长?我.。.”加尔鲁什的脑海被这一角色笼罩着,一时语塞。重新领导,他的族人?当然,加尔鲁什知道规矩,格罗玛什应该不会——
“这便是我将赠予你的东西。在地狱咆哮家族被灭门之前,战歌氏族只能由地狱咆哮统治,要么活着领导、要么以死卸任。”
“你战斗如我、坚定如我、荣耀如我,亦如我族之先辈,我赐你以地狱咆哮之名,这便是你,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言语至此,格罗玛什再也不愿掩饰内心的激动。自加尔鲁什一个多月以前离开他的时候,他就感到一个像他的人、一个和他留着同样血液的人、一个至亲离开了他,但格罗玛什绝不是把情感挂在脸上的人,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许他展露出一丝柔和,但现在,当他得以让这种羁绊成为事实,面对加尔鲁什,他不需要再掩饰什么。
而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的身边,加尔鲁什却出奇的平静,与他相比,格罗玛什显然仍被包裹在层层迷雾之中。他们就像天空的雨水和地下的细流,当两者遇到一起便会毫无保留地融合,但他们始终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早就对眼前的格罗玛什有了透彻的定位,所以不存在“父子重逢”的感觉,他的父亲,是两次饮下恶魔之血的那个兽人,是用生命救赎了整个族群的那个兽人。他要做的,就是避免重蹈覆辙,而后,率领真正的兽人重返艾泽拉斯。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踏上这片土地之刻起便决定抛弃过往的身份,即使这意味着放下过去所有的荣耀....。.但现在,他不是一个没有由来的人、他的家族也不是没落在风中的传奇,他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血吼是战歌氏族的另一面旗帜,它将让你在战场上带领战歌无往不胜。”格罗玛什把战斧递向加尔鲁什。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迎着太阳,举起了血吼。
山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响彻整个纳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