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资深音效设计师Chris Kowalski和两位暴雪团队成员拖着一个行李袋来到Aliso and Wood峡谷地区公园。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刀,棍,管还有杆,把袋子撑得棱角分明。这些东西对他们的工作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在深入园区大概一英里的地方,Kowalski和他的同事找到了他们正在寻找的区域。一片宁静的地方,远离交通噪声和人群,在这样一片空旷的地方,你可以尽情挥舞一件大家伙 - 比如说一把剑 - 并录下一段漂亮的“呼呼”声。
这三人录制了大约一个小时,直到一名巡山员打断了他们。Kowalski和他的同事们被要求带着剑离开。
这是Kowalski在工作中唯一一次被要求离场。这里面还包括了像在家得宝超市这样的地方秘密录制;就在Aliso公园之前,Kowalski就在那里的过道里挥舞管子,而他的同事则在一旁留意超市的员工。
音效设计在实践中真是一个奇怪的工作。它需要一双能分辨最细微噪声的耳朵以及一系列实践技能。偶尔,它也会变得有点危险,尽管这并不会危及生命。但音效设计师们说他们的工作就像谈一场恋爱,但也有可能让你走上错误的职业之路。
“我们就像是疯狂的科学家,”Kowalski说。
古怪的科学
暴雪在加州尔湾的总部是一个多建筑且错综复杂的组合体,一个新人很容易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迷路。在这群建筑之中就有一间古怪的房间那就是音效团队来捕 捉声音的地方。除了电脑和录音设备,房子里还有很多古怪的工具:皮搋子,一堆中世纪样式的武器,一些橡胶鸡还有许许多多一眼看过去很难辨识的奇怪物品。
今天,就在这里,Kowalski和他的伙伴资深音效设计师Pedro Seminario一起来教我怎么来捣鼓铝箔和塑料泡沫。他们俩负责了包括魔兽世界,星际争霸,炉石以及风暴英雄的音效工作。
在暴雪的游戏音效来自任何你可以想到的地方:泥土,菜花,动物还有 - 某一次 - Seminario办公桌抽屉里一个乐高塑料袋。在一个声音被捕获后,它要经过剪辑或加入其他效果,或者两步都需要以符合设计师们的需要。偶尔它也会存储 在团队的资料库里以备后用; 这一点尤其重要,因为音效设计师将决定要记录什么声音并与他们现有的声音组合起来。
把两片泡沫揉在一起 - 用强健的肌肉疯狂地揉搓 - 这是一个音效设计师重塑电流声音的一个办法,或者对于星球大战的粉丝们来说,这就是原力闪电的声音。 Seminario教导我说,“注意弧度,伙计!” 或者“就那样再来一次!” 从外表上看,这就是随意把两片泡沫揉在一起。原始音频对我来说似乎不怎么样。但Seminario向我保证所有的声音都可以被捕获。
“在你的脑子里想象一下,经典的电线从天花板垂下闪出火花的场景,‘兹啦,兹啦!’”他说。
如果Kowalski和Seminario能代表音效设计师们的话,他们似乎都很热衷于创造自己的象声词。
当我停下来思考我弄出的一地狼藉的时候 - 泡沫纷飞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暴风雪 - Seminario再次跟我说这只是必要过程的一部分。“里面有各种错误和混乱,”他说道。
“有很多办法让特定的声音听起来是特定的样子,你要用最小最常见的东西提炼出来把他们放大到比日常生活里更大”Seminario解释说:“这是就是它持续令人兴奋和富有乐趣的地方……有人绊倒的东西,那个声音可真棒。这时候你就会想说,‘哎哟,我得再弄一遍’。”
接下来是铝箔,这是制作一些纹理声音的材料。我事先得到的警告的是,团队成员对这次我们能否获得最好的结果也不确定。问题的关键是进行试验。在我弄了几分钟后,录制结束。Kowalski把我的录音插入到附近的一台电脑上。
暴雪音效设计师使用各种程序 - 比如Reaper, Waves, Reaktor, Pro Tools 以及 Sound Forge - 来播放来创作所需的效果。对于我的录音,Kowalski打开了Ableton Live软件,并使用自定义的多普勒曲线来制作,它模拟了多普勒效应相关频率的变化。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它看起来像一个抽象的视频游戏:一个球绕了一 圈,等待着你去点击。得到的声音取决于你的点击。令我惊讶的是,Kowalski和Seminario对我的微弱努力成果表示肯定。在经过各种混合之后, 铝箔和泡沫的声音转化成为了某种激光射线枪的声音,对着不可见的目标散发着一种令人愉悦的电流嗡嗡声。
这一次的录制是很快速完成的,但是完成一个单一的声音是一种主观的科学。Seminario说,尽管他可以在一天之内就搞定一种声音,但决定因素却是多种多样的:配音工作,需要特定的工具等等。Seminario把这个过程比喻为烹调:关键在于调味。
“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声音?”他说道。“这是很主观的。你也许会觉得很好,而别人则不这么想。那么就从常规的角度出发,有足够多的人认同它,那它就是很好的。”
比如说Kowalski最喜欢制作的声音,是比较粗暴的。他喜欢那种渲染湿软或恐怖气氛的声音。而在像风暴英雄这样的动作游戏里,音效需要更轻松更大气。
就拿蛛后墓战场来说。Kowalski和Seminario给我详细讲解了制作过程。他们去了一趟家得宝(这是一个频繁出现的地方)去买那些最厚的肥皂,大部分都是工业用的。把这些肥皂挤或者灌进漏斗里,或者用一个搋子压扁和周围涂抹它。然后根据需要录制和重复。
这原始音频的声音听起来……很湿。这是一系列面面糊糊的声音,好像一个卡通哥布林弄出来的声音。而在游戏中,它得到了完善,使得冒泡的背景声音在英雄们的战斗中清晰可闻。
破坏,冲击或动物的声音,总是有很高的需求。Seminario又一次用烹饪来做比喻,你永远无法拥有足够的特定元素。
“你会一直不断地寻找新鲜的食材,”他说。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会觉得你只是把同样的东西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而不是保持它的新鲜感和趣味性。你想要获得新的元素。”
另一项旨在获得泡泡和嘎吱声的实验让团队去寻找各色的粘土。在加入了一点点的水和鬼魂音效之后,团队录制到了所需的声音。
“在我们录制的时候,”Kowalski说,“我们觉得说,‘呃,真是恶心,这太可怕了’。而合成出来的时候,我们又觉得说,‘噢,我的上帝,这东西真神奇’。”
Kowalski和Seminario在现场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总是绘声绘色,以至于很容易忘记他们的工作技术性的一面。Seminario之后强调了时间预估和和迅速编辑的重要性。
“如果你不马上编辑的话,”他说,“它就只会以未经编辑的状态呆在那里,经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有其他的东西要忙,然后你就忘掉它了。就像是,我们录制了一个完美的声音,然后你就会觉得说,‘等等,它东西叫啥来着?它在哪儿啊?上帝啊,为什么呢?’”
Kowalski也表示赞同。他说,你的感觉可能会一天一变,而你的最初灵感的火花可能会消逝。让一个好声音等待就会让它失去力量。
“你依然还带着那时实际录制时的情绪,”对当日编辑他这样说。 “这个声音它是如何让你觉得兴奋。”
驻足,协作与聆听
当被问及他是否有工程学或自然科学背景是,Seminario笑了。
“我的意思是,科幻小说,”他说。
音效设计师所需的技能是独特的,但并不是科班教育专享的。Seminario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他形容自己只是勉强高中毕业的一个人;在毕业几 年后他在一所录音工程学校进修。而Kowalski在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和心理学。Kowalski走上这条路要归功于他音乐梦想,而Seminario 则对音效设计很感兴趣。什么声音听起来很酷,什么声音一无是处。要从你的同行那里学习。
音效工程师社区是一个友好的社区,里面的人渴望分享并相互学习技术和工具。比如像真人快打X的制作商,他们使用跟暴雪在蜘蛛女王墓里相同的黄色搋子来制作音效。
“实际上在那篇真人快打文章之前我们就这么做了,”Seminario说。
那么还有什么是音效设计师们常用的?根据Seminario和Kowalski的说法那就是干冰。因为快速的温度变化,使得干冰表现出某种金属的特征,让它尖叫歌唱。这是音效设计界之外罕为人知的一个窍门。
“去买材料也很有意思,因为每当你去杂货店去买东西问他们要干冰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看你怪怪的,”他补充道。德拉诺之王的制作过程中,Kowalski需要制作钢铁部落的声音;他就跑到街区的商店去买几块冰,结果售货员起了疑心。
“他说,‘你要这些干冰要干嘛?'”Kowalski说到。“‘你是要弄一间冰毒作坊或者什么的么?”
“我说,‘啥?别逗了,伙计。我们要用这些干冰来录制声音。'”
Chirs Kowalski最喜爱的声音
Kowalski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家里玩儿童游戏。他给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音效:任天堂2015年的涂料射击游戏 - 《喷射战士》(喷射乌贼娘)。
“跟我儿子一起玩真是非常有趣的,”他说。“不需要做出什么特别具有开创性的东西,只要让你觉得有趣满意就好。”
他把它比喻为音效可以对一个新的角色起到个性塑造作用。
“给它一个情感空间,这就是头号重要的事情。”
在暴雪各个声音团队之间存在友好的竞争。Seminario把它比作在哈利·波特的房屋 - 录到一个好声音得20分。
“大家都很友好,”他说。“这是一个非常合作的学习环境。如果说到我们声效部门最伟大的资源,那就是人员。人、知识与经验、生活经历……你选择什么作为亮点和你选择什么加入到声效中去。”
音效设计就是归总。这不仅仅只是一声爆炸。
“比如‘sch-boommm’或者是‘boom tch tch’ - 那些额外的小东西有助于塑造角色和个性,并使其令人难忘,”Kowalski说。“我认为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做的事。你还记得伴随你长大的那些老式家用 主机的音效么?大家都记得马里奥的声音。它们会根植于你的脑海。”
“现代的音效设计,正在变得越来越多元化,我们有更多的技术,而当时的技术限制更多的是以合成器为主,你要怎么把旋律不是这么好的东西做得令人难忘?”
暴雪的音效团队,从左到右依次为:Chris Kowalski, Colton Carmine, Shawn Minoux, Pedro Seminario, Glenn Stafford
音效设计师必须带入玩家的角色。他们需要了解玩家们对游戏内容的期望。他们需要有感同身受。
“如果你能理解别人的感受,你就可以给他们想要的感觉,而声音本质就是感觉,”他说。“你选择塑造人物从一个声音替换为另一个声音;就像把手放在吉他上选择一个调子。”
他说,像在暴雪的风暴英雄里。尊重那些角色出身的游戏,以及他们在这个新的游戏中如何发声,就是尊重玩家们的感觉。
“有点像把自己的脚穿进别人的鞋里,”Seminario说。“起码也要抓住核心才能让粉丝们满意。”
成功,失败及其中的危险
音效制作是一个主动的工作。它要求动手工作,而事情则可能变得……呃,尽管不完全是危机四伏但也经常会遭遇“危险”。
在给风暴英雄小鱼人的技能自爆河豚(气泡鱼W)录制音频的时候,Kowalski就吓到了几个暴雪员工。我们的高级音效设计师买了一束气球,然后用 压缩机把它们充气到爆炸点放到一间会议室里。他的目标是捕获到一个纹理声音,这可以模拟河豚的爆炸。但是,他给弄出了一个充满各色手榴弹的会议室。直到后 来仍然有一些气球留在那里,它们会毫无预兆地爆炸。那房间从此人迹罕至。
“就好像是,大家来开会‘好吧,让我们来谈谈这个功能,我们该怎么办’,然就有一个气球爆炸了,吓得大家屁滚尿流,”Seminario说。“然后我就坐在那里很淡定。”
Kowalski本人就曾在此过程中遭遇一次小小的恐慌。
“我拿起一个气球,它就真真正正地紧挨着我的耳边爆了,”他说。“我一直耳鸣了差不多45分钟。我当时就在想,‘噢,我的上帝,我要聋了。”
他没有。Seminario很乐呵呵地解释说,录制时总是会一些岔子。比如铝箔和泡沫,这些材料被视为是“干净而安全的”。这是Seminario在制作二次元爆炸时得出的经验。
“拿在手里是安全的,”他说。 “但是,当你拍的时候就爆了。”
Seminario停顿了一下说。“他们卖这个东西”。
“有时候你必须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地方来捕获特定的声音。我们曾录制过相当危险的东西……有些时候最蠢的事情发生了,你受伤了,你就得处理。你必须得小心谨慎。万事留一只耳朵听听别人怎么说。”
Seminario有几次受伤了,比如有一次在他姻亲的房子与一台弧焊机的故事。干冰,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安全的材料,你必须带着手套来处理,否则会粘到裸露的皮肤等着你的就是痛苦的撕裂了。
(Kowalski这时候插了一句关于皮肤损伤的比喻:“就像奶酪一样”)
不过,在Seminario的经历中音效设计师们更容易损坏设备或者是衣物。
“我老婆现在拒绝给我洗衣服了,”他说到。“因为上一次我们摆弄粘土来着,我半条腿都粘上了粘土。”
失误甚至是失败总是时不时地发生。出来的声音与你所期望的不同或者这声音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而当录制涉及到另外一个方面的时候 - 比如像动物 - 那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尤其是预约某些东西就特别麻烦,”Seminario说。“先生,我想去你那里给录你最棒的老鹰录一段。”
“有些时候动物们就是什么都不说。我觉得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是有特殊的技巧可以让动物开口的 - 不是用药 - 而是用香烟的烟雾,这么做是非常残忍的。你在下风口烟熏动物,是会让它开口发声的。”
而最微小也是最困难的音效则是:用户界面的声音,那些玩家们会听到一遍又一遍的点击或蜂鸣声。
“我勒个去”,Seminario说。“真是非常困难,你必须在一秒钟内体现全部的情感。”
“制作从这里的点击到那里的点击过度真的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因为你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事情。而如果你把这些声音弄得不对,那立即就会变得很明显。”
而在当下的一些错误仍然可以导致未来产品的缺陷。这是教训。也许你甚至回收一些供以后使用。界定出哪些是现在可行,哪些是之后可能有用的东西,是很重要的。
换句话说:实验,实验,实验。Seminario说,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音效设计师就是要经常失败。专业学习音效并不能保证你一定天然适合这项工作。
“很多真正的好声音设计师是自学成才的,”他把他们比作是音乐家。“我想学校里学不到这些。”
Seminario给新进设计师的建议也是多种多样的,从表象(玩游戏)到技术(制作一个滋滋作响的转轴)。它有助于记录一切并马上编辑;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尊重自己和他人。也许他的最重要的也是最简单的建议是:“坚持下去,不要放弃。有时候你会失败很多次。”
“所谓专家就是 - 这是我之前在文章里看到的 - 专家就是把所有错误都犯过的人,”他说。“我觉得这说的挺对的。”